山道下方还在继续着惨烈的厮杀,那满地流淌的粘稠血腥气,仿佛都要山道上空凝结成云。
而与此同时,早前得到朱程成功消息的刘然,则带着一颗颤抖且沉重的心,疾驰穿过伤兵营地。
在这里他依稀还能够听到剧痛之下的呻吟声,脚下的靴子还踩到了凝固的血块。
这不免让刘然的内心更加沉重,但他只是深深吸了口气,闭上双眼,随后猛地睁开。
将所有的杂念都排除后,立刻快步离开此地,朝前寨而去,因为他要亲眼瞧见,自己令朱程建造的器械,才能够放心。
当他来到目的地后,刚踏入场中,双眼顿时被两座三丈高的古怪器械吸引。
而在刘然被吸引的同时,早有一群弓箭手围在了那器械下方,眼里不断打量着这由朱程制造而出的古怪东西。
对于这个东西,他们先前也隐约知道一点,早在与破丑氏相战时,刘指挥便命令寨里的木匠朱程打造出什么东西。
对此,众人也并不清楚究竟是要制造什么东西,只是在刘指挥使的命令下听从朱程的指挥。
而今,当这座器械真正出现了,他们却觉得略有一些熟悉,又感到分外陌生。
因为这器械本不应该在此刻出现,它真正出现在宋人眼前,是在百年之后的南宋末期。
它就是回回炮,又名襄阳炮,因其出世便攻下了南宋最强的防线襄樊二城。
须知在此之前,蒙古攻了六年,也未曾攻下,却在回回炮之下,才得以破城,此后被天下所知。
诚然,襄阳沦陷有诸般内乱原因,但依旧不可否认这东西的出现,成了压死南宋诸军的最终的稻草。
当刘然刚到达之时,围在回回炮下成一圈的弓箭手们,不禁走上前仔细端详起了此物,甚至有人悄悄的摸了一把。
他们望着那以三根歪扭的榆木支成的三角,以及榫卯处用浸湿了的麻绳反复缠绕的地方,觉得分外怪异。
远远望去像是他们曾经熟悉的投石车,又与投石车有极大的不同,因为少了众人拉力的绳索,多了一个配重箱,还有两个滚轮,以及那有着数丈长的横木。
“朱木匠,那空箱是用来作甚的?”望着那悬空的配重箱,一名承局打量了片刻,实在想不出是用来做甚的,随即朝站在角落里,神情有些怯懦的木匠朱程询问道。
闻言,朱程老老实实道:“刘指挥使说是用来装重物的。”
“装重物?”那承局眼里露出疑惑,他实在不明白这用来装重物是用来作甚的。
就在众人纷纷疑惑不解时,场内忽有一名镇戎军的军使,快步走到回回炮处,随后使劲攥着半截回回炮的横轴,面带怒气厉声呵斥:“就是这玩意,拆了八牛弩的绞索?”
听着那怒斥,刘然仔细瞧了过去,发现此人正是镇戎军的军使李成。
李成右手死死捏在半截回回炮的横轴,因为太过于用力,骨指节都为之发白,他大声怒斥:“如今西贼即将攻上来,朱木匠你是在发什么疯,拆了八牛弩,折腾出了这东西?你难道不知牛弩在眼下,对我们多重要么?!”
朱程性子本怯懦,李成更是战场厮杀而出的老卒,被其当面怒斥,心中顿时一惧,身子下意识倒退数步,恰好撞在了身后人怀里。
撞入身后人怀中,朱程连忙就要转身致歉,却被那人轻轻拍了拍肩膀,而后一道严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这东西是我命朱程做的,有何想法冲我来。”刘然先是拍了拍因惧怕而颤栗的朱程,而后转身,沉着脸看向了怒声呵斥的李五。
本因西贼杀上来而忧惧的李成,见到朱程拆卸了八牛弩组成了一个古怪的器械,那忧惧顿时化作了怒火,所以才发出怒喝。
然而当他望着猝然出现的刘然,心头怒火仿佛被凉水浇灭,身躯更是情不自禁踉跄退后几步,支支吾吾道:“刘指挥使.....我......这......他........”
李成双手在胸前慌张的舞动,他想要解释一番,说自己并非是要针对朱程,更不敢冲刘指挥使而去。
只是因忧惧那古怪器械,是否值得拆了八座牛弩,但话到嘴边,立即变得结巴了起来,完全不知如何解释。
而当李成想要着急慌忙的解释时,刘然则将目光从他身上收回,冷声道了一句:“此物是我下达的命令,你们若是有想法,就朝我来,要是没有就给我闭嘴。”
说罢,就在众人那敬重又畏惧的目光中,转而扫视了在场的每一个人,但凡被他余光扫过的人,都不敢流露丝毫不满的神色,更没有任何意见。
李五,此刻也是将脑袋深深埋在身前,不敢再说一句话。
刘然见此,才收回了阴沉的表情,看向了本不应出现在这时代的回回炮。
望着高逾三丈的回回炮,以及那与记忆当中如出一辙的粗长横杆,还有配重箱,绳索,刘然那本沉稳有力的双手,这时却微微的有些抖动。
在场人里,没有谁比他更清楚,这座本不应该出现在当下的回回炮,威力有多大。
党项人的旋风炮威力大,且距离远,也不过只能投掷五六十斤重的石块,距离也只有二百步八十丈罢了,而这就令弓箭手们吃紧了苦头,甚至感到绝望。
然而眼前的回回炮,威力更是大了一倍不止,能够掷出一百五十丈的距离,更能抛出数百斤重的巨石。
不过目前还并非是真正放松的时候,刘然随即在众人面前,快步来到了绞盘处,伸向了那把手,用力的转动了起来。
随着把手处的转动,本高高悬挂于空的配重箱也逐渐降落。
看着落下的配重箱,刘然转过身来,下令道:“来人,将重物皆搬至此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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