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洁的指甲不自觉地深深掐进掌心,昨夜与田毅逛春熙路的情景如电影般在脑海中回放。那时,田毅的目光总会时不时地飘向童装店,尽管何洁明白作为当家主母要具备应有的大度,可心底还是泛起一丝难以言说的滋味。
她下意识地掏出华西附二院的检查单,目光紧紧锁住“子宫壁厚度正常”这行字。就在这时,功德箱传来清脆的“叮当”声,三个大腹便便的孕妇正往箱里塞进百元大钞,她们鼓胀的羽绒服下摆轻轻扫过何洁的膝头。
移步至药师殿,浓郁的檀香熏得人几乎睁不开眼。何洁缓缓跪在蒲团上,眼神偷偷瞄向左右两侧。左边身着貂皮的女人正往功德簿上书写着“信女王翠芬求双胞胎”,右边戴着玉镯的老太太则小心翼翼地往送子观音手心挂上金锁。何洁咬了咬嘴唇,在黄裱纸上一笔一划地写着愿词,香灰簌簌地落在她那双GUI羊皮靴上。她轻轻闭上双眼,嘴里默默默念着医嘱:“双侧输卵管通畅,激素水平正常……”
“何洁?”一个突兀的川音在静谧的殿内响起,惊得她手一颤,险些碰翻烛台。她转头望去,只见一个穿着藏青色羽绒服的女人摘下毛线帽,露出眉角那块熟悉的褐色胎记。“我是张芳啊!”
以前八中的高中同学,何洁心中一惊,慌忙用检查单盖住功德簿,可那只迪奥手袋却被老同学一把拽住,晃得直响。“哈哈,你还是那么漂亮,当年追你的男生从……”
就在这时,药师殿的铜铃突然齐声鸣响,淹没了张芳后半句话。何洁盯着张芳那双皴裂的手背,思绪一下子飘回到十三年前的校园汇演。那时,她穿着借来的红舞鞋在舞台上轻盈地转圈,而张芳正蹲在后台,细心地给男生们缝着演出服的扣子。
“现在怎么样了啊,看你样子挺憔悴的?”张芳不由分说地拽着她来到放生池旁,池面的浮冰如同一面镜子,映出何洁略显苍白的脸。突然,一条锦鲤猛地跃起,溅起的水花湿了何洁的香奈儿外套。“工作还行,就是……”何洁下意识地摸了摸小腹。
张芳一看何洁这表情,心里便明白了几分,知道这位老同学正为孩子的事焦虑不堪。但这种事情,又岂是能强求的。“你也要查查你男人,毕竟生孩子可不是我们女人一个人的事儿……”
“我那口子的精子活性报告90%。”何洁急忙打断她,“算了,你来这里干什么,也是求子?”
说话间,两人不知不觉走到了千年银杏树下。何洁顺手拿了一根红绸带,系在树枝上。这里所有的绸带无一例外都写着“求子”,就连一位八十岁的老妪,也颤巍巍地挂着一块写有“盼孙”的木牌。而张芳轻轻摸着树干上的裂纹,感慨地说道:“我怀了三次了。”说着,她撩起羽绒服,一道剖腹产的疤痕如蜈蚣般趴在妊娠纹上,显得格外刺眼。“头胎送人了,二胎病死了,现在这个……”她苦笑着摸了摸微微隆起的小腹,“婆家说再是女娃就离婚。”
午时的阳光努力穿透藏经阁上空的雾霾,洒在鎏金佛像上,佛像的瞳孔里隐隐映出何洁补妆的手在微微颤抖。张芳的一番话,让她的心也跟着颤抖起来。毕竟,以田毅如今的成就,就算田毅父母不言语,
“不说这些了,对了你知道不,王胖子开火锅店亏了三十万,李霞嫁的台商跑了……”张芳掰着冻得通红的指头数着,呼出的白气在围巾上结成一层白霜。“刘峰你还记得不?当年给你写血书那个,现在听说发展得不错,做那个……权健火疗馆。”
“权健……”何洁听到这个词,心中一凛。这东西她虽没有直接经手,但束昱辉可是她和田毅一起谈的投资,其中的勾当她再清楚不过。哎,难道真的是人在做天在看?自己怀孕如此艰难,莫不是因为帮田毅做了太多昧良心的事?
何洁紧咬着红唇,暗暗下定决心,这次回去就准备把一些不光彩的事丢出去,往后只接正当的生意。
转角处,一位闭目敲木鱼的住持静静坐着。何洁正打算上前,目光却被和尚旁边功德箱上一行斑驳的红漆小字吸引:「本寺送子灵签仅供娱乐,有病请遵医嘱」 。
暮鼓声中,何洁在寺门口送张芳上出租车。张芳挺着肚子,语速极快地说道:“初五开同学会,你也来吧,你现在还是这么漂亮,那些男同学怕是要为你疯狂……”
何洁摸了摸平坦的小腹,惨笑着同意:“哎,漂亮有什么用,不生蛋,好吧……”
而田毅在接到何洁说今晚不回来,要去她父母家的消息后,全身瞬间像充了电一般充满力量。何洁如今为了生孩子,已然到了一种魔障的地步,每天晚上都不要命地拉着田毅折腾。
田毅坐在奔驰S600的驾驶座上,仪表盘的光映出他泛青的眼圈。他扯开领带,对陆虎吩咐道:“我去电子科大后门烧烤摊,你们分散开,别让人看见。”
沙河的水汽裹挟着花椒的香气,悠悠地漫进巷子。电子科大后巷的烧烤摊就支在沙河拐弯处,铁皮棚子被烟熏得油光发亮,歪七扭八的塑料桌椅随意地戳在青石板路上。田毅刚下车,就听见张扬扯着破锣般的嗓子在吼:“老板,二十个腰子先烤起!”那声量,比起手机铃声倒是多了几分市井的烟火气。
“田鸡儿!这儿!\"老同学王刚像弹簧一样从塑料凳上弹起来,蓝白条纹poLo衫紧紧扎进七匹狼皮带里,活脱脱像根会走路的温度计。田毅走上前,瞥见桌上摆着两瓶小贵宾郎,玻璃转盘上堆满了毛豆壳,突然觉得腰间那串奔驰钥匙硌得慌。
三杯酒下肚,炭火将男人们的面皮烤得油光发亮。李游斌捏着竹签,使劲往锡纸盘里戳,含糊着说:“要说咱们班混得最拽的,还得是鸡儿。”他袖口沾着油渍,袖扣却是镀金的,“上回在春熙路看见鸡儿的楼盘,好家伙,六层楼!那玻璃门锃亮得能当镜子使。”
田毅仰头吞下一大口酒,喉间顿时涌起一阵火辣辣的灼烧感。这些天何洁总在耳边念叨“排卵期”,那声音就像催命符一样。今天终于能放开了:“都是马死皮面光,不好混啊,天天全国飞,比空姐上班都勤。”
话还没说完,就被张扬不客气地打断:“装毛线!对了,听说川航头等舱的空姐都漂亮得很,有没有你那个黄可欣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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