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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霜这般想着,一直想到了次日清晨。
这一大早,姜小满已随千炀去了最高的山巅,用神器施法。而羽霜则选了稍矮一些的一处山石,在一棵繁茂的大树下驻足。周围依旧弥漫着山火烈气,热浪滚滚扑面而来。
远远望去,高大男子手中腾起一团跳动的橘色火焰,那正是神器“炽火”的威能。而矮小许多的少女今日一身白裙,手中持着湛蓝的冰簇,晶莹剔透,正是神器“凝冰”。
红蓝交织辉映,气息冲天而起,整个天幕也在变幻,四周暗风悄然涌动。
姜小满如今已得霖光的记忆,举手投足间自有几分从容,不用多言便便自晓如何操纵神器。羽霜安心地在远处观望,暗自享受着这一刻的静谧。
——却有人兀自打破了这份静谧。
“你家东尊主,真是变了很多呢,二妹。”
羽霜斜瞥过去,说话的是站在一旁的火鸾。红发女子一手微遮眉眼,另一手随意垂落,眼神中带着几分玩味。她也立于此处,既能避荫乘凉,亦能观望远处山巅的两位君主。
羽霜轻轻“嗯”了一声,不欲多谈主君之事。
灾凤继续笑道:“没想到啊,竟能与天外蝼蚁如此毫无边界地欢谈漫笑。”
她说这话羽霜神情立刻变了。不用说,自己方才正思索的心绪被她大姐给读了。
“君上的朋友,不是蝼蚁。”她淡然道。
“呵,朋友?随便吧。”火鸾媚然侧首,自顾自话,“不过,改变太多未必是好事。譬如,若她太过流连天外,你难道不怕她会忘了族人,忘了从前对神山与黑海许下的誓言吗?”
“君上不是那样的人。无论外貌如何改变,她始终心系瀚渊。”
火鸾眼中闪过一丝别样的神色。
“哦,是么?”她嘴角带笑,微微挑眉,“可是,她对某只仙门蝼蚁倾注的心意,一定超乎了你的想象……不仅是你,甚至超越了所有东渊族人。你可信?”
“不可能。”羽霜冷冷回道。
火鸾掩唇轻笑,眼中几分妩媚几分作态,“哎呀,你看你,怎活得这般浑浑噩噩?便是我身在皇都,也听说了岳山凌二公子因拒娶未婚妻而被禁闭之事。后来呀,姐姐我与那新娘小妹交流才得知,你道为何?你的主君与那位凌二公子,早已两心相许,花前月下,至死不渝。如今,她借着东尊主的心魄,行这等腌臜茍且之事,你能忍吗,羽霜?”
羽霜别过脸不想再搭理:“那也是君上的私事。”
“诶呀!”火鸾不屑地轻啧,“你呀,可不要小看天外人的情意哦,深至极处,那是什么都会不管不顾的。”
羽霜这才终于转过头来,双眼微眯,“你是说,君上会为了一个外人,背弃瀚渊吗?”
火鸾再度低低地笑了几声。
不直接回答,反而顾左右言其他,话中别有深意:“凌二公子自昆仑失踪已近一月,他若死了,你倒可以安心了;可他若还活着,迟早是个祸患……希望你好好记住这一点。”
说罢,还拍了拍妹妹的肩。
羽霜眉头紧锁,目光中透出几分迟疑来。
可正在这时,两人的耳畔都不约而同响起来一阵急促的声音。
“滋滋滋——”
鸾鸟对羽哨之音何其灵敏,当即皆警觉起来。
“是吟涛。”羽霜回过神,心底暗喜。
她面向灾凤,几分傲然又不失礼貌地一笑,“失陪了,大姐。有空揣度我家君上的心思,倒不如先管好你家那位,别在大事上徒添乱局最好。”
青鸾拍拍翅膀,化了形飞走了。
灾凤留在原地,望着她远去的身影,不爽地冷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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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空气灼热难耐,而百花村里,没了结界,冬季尾巴的凛冽便毫无阻隔地侵入,如刀刃般削人肌骨。
屋内,少年端坐于榻上,披散着黑发,赤裸上身,臂肌紧致结实,透出雪白如玉的光泽,胸膛微微起伏,沐浴在从窗外洒下的日光之中。寒冬冷气侵不入他的体内,却不妨他依旧神情严肃,浑身紧张。
素袍头陀则盘膝坐在他身后,闭目凝神,掌中运起一股浓烈的气息。没了结界,强劲的魔气在屋内盘旋回荡不休,低吟不歇。
凌司辰深呼吸几口气,听着普头陀掌中运气的“呲呲”声。
他倒没觉得寒冷,心却还是颤了一下。
沉默片刻,他终于低声问:“若我接受了这股力量,会如何?会变成魔吗?会……吃人吗?”
普头陀睁开眼睛来。
“少主与我相识多年,何曾见我食人?”
凌司辰不语,似有些讪讪。片刻后低声:“谁知道你有没有背着我吃。”
“……”
普头陀一时无言,倒也不去争辩,心中却暗自多了几分欣慰——少主倒比他预想的要冷静得多。
想来也是如此。凌司辰自小便不似旁的孩子,寻常孩童遇了挫折多半会哭闹,然而他却少有失控。小时候若是被人欺负或吃了苦头,总是默默吞下,暗自发奋,倒是条能隐忍的汉子。
即便是如今,他知晓了自己的身世,也知道了他们的身份,竟然也不过是沉默了一天一夜。到了第三日,也就是今天,来到这前屋里说的第一句话,却是开门见山要求协助,解开心障。
无怨无尤,无惧无退。
普头陀心中不由暗暗赞许,微微点头,手中的烈气运转更急,炽烈魔气如流火般在掌间翻滚。
却听前方的人又道:“曾经有人问过我,如果她是魔,我对她的看法会不会改变……”他冷笑一声,似是自言自语般继续道,“却没想到,这问题最后竟落到我自己身上了,呵。”
菩提不知道啥时候进屋来了,给香炉里添了点增加气息强度的辅料。
听到这话,随口半笑着道了一句:“能问这话的,莫不是那个姜小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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