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不能展现,他平日里必须把握一个度,要比别的皇嗣优秀,但不能优秀太多,要有身为储君的仁善,但不能让皇帝看出他在养名。
坐在太子这个位子上,每一天都很煎熬。
二皇子心里知道,他不是个特别有才能的人,但他自认已经做得很好了,换成别人,像是大公主,这个太子之位,她一天都坐不下去!
第一天当上太子,第二天就会被皇帝给废了。
“孤乃太子!若是孤不配坐上皇帝之位,那你呢?你不过是大公主而已,你就配了吗?李曦年,你从小就是如此,自视清高,好像全天下的人都比不上你,其实你也不过是个庸碌平凡之辈!你小时候没法守住祖母送到你手里的权势,现在你难道能从孤手里抢走太子之位吗?痴心妄想!”
太子气得要死,说出来的话句句扎心。
最了解你的人就是你的敌人,这句话一点儿不假。
太子和大公主两人已经为敌十几载,他们太清楚对方在意什么了。
大公主嘴角抽搐了一下,怒气化作笑意,出现在她脸上。
只不过那笑容里满是讽刺,说不出是对敌人的嘲讽,还是自嘲。
“太子啊太子,你以为,你是多金贵的人?”
大公主举剑,剑尖隔着大臣直指太子胸膛,杀气完全不加掩饰。
就在此刻,外面的宫宴上传来一阵阵尖叫声,太子身边的大臣脸色大变,纷纷劝太子赶紧走。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再和大公主僵持下去,大公主的人都到了,他们就全完了。
太子也知道他应该走,可他对上大公主满是嘲讽的眼神时,脚下就像是生了根,根本挪不了一步。
凭什么,李曦年凭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
太子内心狂躁不止,他这辈子最恨李曦年看不上他的眼神!
“孤不走!父皇如今危在旦夕,朝臣们都被大公主李曦年挟持,此时孤走了,你们怎么办?父皇怎么办?李曦年,你若是有本事,就杀了孤,背上弑父弑弟的罪名,登上皇位!孤要看你受万人唾骂,受千古骂名!”
太子说罢,走到皇帝龙榻前,撩起衣服下摆跪下,背脊挺直,傲骨十足。
大公主也没想到太子会突然这么有骨气,他像是真的一点儿都不怕死了。
受到太子行为的鼓舞,其余大臣对视一眼,支持太子的大臣直接走到了太子身后,纷纷跪地向皇帝哭诉,向李家的先祖们哭诉,哭诉李家出了大公主这样一个大逆不道的公主。
为夺皇位弑父弑弟,简直骇人听闻,其品行之恶劣,闻所未闻!
这样品行恶劣的人,怎能做大庄的皇帝!
李曦年看着眼前哭天喊地的一群人,沉默一瞬。
正在此时,颜士珍已经处理好了大殿上的众人,她也动了手,裙角的鲜血滴了一路,在地上印了她的脚印。
这脚印一直到李曦年跟前停下。
“殿下?”
颜士珍疑惑地看了眼跪了一地,像是在给皇帝哭丧的太子和其他大臣,又看向身上的血已经干涸的大公主,随后举起手中剑,像是在问,要不要将那些大臣和太子都杀了。
已经做到这一步,名声也好,感情也罢,一切都不重要了。
赢,才重要。
太子只觉后背汗毛倒立,他从颜士珍的动作里感觉到了杀意。
大公主对他起杀心,他还能淡然处之,颜士珍对他起杀心,他是一点儿都没法淡然,因为颜士珍是真的会杀他!
“李曦年,你倒行逆施,忤逆犯上,今日之事传出去,你必定遭受万人唾弃,遗臭万年!陛下!陛下您醒来看一看啊!当初您心软,留大公主一条性命,今日,大公主却要您的性命!老臣,老臣先去黄泉路上,等着您!”
有个胡子一大把的大臣站起来臭骂大公主一顿,随后一脸悲愤地跑起来,头往墙上撞,咚的一声,血花四溅。
墙上被撞出一个坑,那大臣额头已经全都塌了下去。
倒下去没有多长时间就彻底没了气息。
有人死了。
其余大臣惶恐莫名,害怕未知的命运,也害怕自己的名声,不想死,又怕不死,以后同样是遗臭万年的那个人。
有大臣同样一脸下定决心的表情,要撞死当场,全自己的名声,也有大臣哭嚎,想让皇帝醒来。
只要皇帝醒来,今日之事,他们就有转机!
太子瞪向付太医,付太医满头大汗,绝望地冲太子摇摇头。
他也想让皇帝醒过来啊,他甚至都用银针刺过皇帝身上的xue位了,可皇帝就跟死了一样,压根没有清醒的样子。
要不是皇帝还能呼吸,付太医真觉得皇帝已经没气了。
太子气急,起身想要去骂大公主,结果刚转身,一个头颅在他面前高高飞起。
是楚尚书!
“楚尚书!”
“啊啊啊!”
“颜士珍,你竟敢斩杀礼部尚书,你目无王法,其罪当诛!”
没错,动手的人是颜士珍。
颜士珍冷然收剑,握剑的手没有丝毫颤抖,她也没有管那些冲着她怒骂的大臣,只回头同大公主道:“大殿下,莫要犹豫了,全杀了吧。”
当那个大臣当着众人的面撞墙而亡的时候,这件事就已经没了任何转圜余地,大公主的名声彻底完了。
既然完了,那就干脆下狠手,不必再留情面,一个人骂和千百人骂,又能有多大不同?
大公主本来还有些犹豫,见此,终于沉下心来,她点了点头,颜士珍向外喊了一声,吴畅带着禁军冲了进来。
长戟闪烁的寒芒让原本还有几分反抗想法的大臣们彻底噤了声。
“诸位大人,还请仔细想想,为了一个懦弱无能的太子,有必要赔上全家老小的性命吗?”
大公主最后一点儿善心,用在了此时。
那些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豫不定,他们如果真的是那种宁死不屈的人,刚刚就跟着一起撞墙了。
现在留下来的大臣就没有一个是真心想死的。
他们在疯狂地头脑风暴,外面的郭勇带着一批人犹犹豫豫。
他看了眼守卫森严的紫薇宫,心中焦急,长安公主说,皇帝和太子肯定有后手,可现在都闹成这样了,后手在哪儿啊?
而且为什么长安公主非要他将宫门都关上?宫门一关,外面的援军可就打不进来了,对大公主来说,对付太子和皇帝,不就如瓮中捉鼈一般简单了。
郭勇还在思考,突闻后宫方向喊杀声震天。
火光四起,所在是东宫和皇后的凤仪宫方向。
对啊,东宫和凤仪宫里肯定还有护卫,禁军里也不是所有人都是大公主的人。
宫门关上,被阻挠在外的不光是皇帝的援军,还有大公主府的援军,相比之下,大公主的劣势更大,大公主府就在宫门之外,这皇宫之中的人,大多数是皇帝、皇后和太子的人。
郭勇狂喜,吩咐后头的人,先去东宫救人。
然后再去凤仪宫,等两边的人汇集,一起攻向紫微宫,他就可以打开东城门,悄悄将长安公主放进来了。
此刻,李暮歌已经在东城门外,她坐在马车里,擡头看向那紧闭的宫门,以及身着重甲,手持长枪的禁军,一声不吭。
这一场大戏,她没在里面,不光是因为没有理由入宫,更是因为她要躲着点儿,刀剑无眼,一不小心在混战中丢了命可就完了。
只希望郭勇能乖乖听话,她吩咐郭勇做得事情,郭勇都能完成。
经过前两次让郭勇千里追杀的测试后,李暮歌对郭勇的听话程度还是比较满意的。
大公主注定败亡,无论是在小说里还是在现实中,她坐在这里等结果,不光是对自身谋划的自信,还有对皇帝和太子那对阴险狡诈的小人的了解。
太子会有后手,老登也会留后手。
正如李暮歌所想,大公主以为自己胜券在握的时候,吴畅手底下的禁军开始内战了。
她让吴畅带禁军入内,是为了用禁军恐吓大臣们,叫大臣们能够乖乖受降,若大臣之中有人反抗,禁军可以直接镇压。
没想到那些吴畅的心腹之中,竟有数十人反水,殿内霎时战成一团,吴畅脸色极为阴沉,他抽刀砍死一个叛徒,随后跑到大公主身前,护住大公主。
“殿下,此地不宜久留,快快寻到玉玺!”
在皇帝昏迷的情况下,传位诏书必须得有玉玺盖上,才能让天下人臣服。
虽然这不过是个象征意义,李曦年如果真的坐到了皇位上,是圆是扁其实任由她说,但是现在局势不明了,玉玺就太重要了。
殿内乱成一片,颜士珍拽过一直躲在角落里的皇帝近侍——梁忠公公,问道:“玉玺在何处!”
大太监梁忠看了眼龙榻上依旧没有任何反应的皇帝,再看看被禁军撵着到处跑,被大臣们护着,身形尤其狼狈的太子,一咬牙,摇头没有说话。
“梁忠,你不说,难道就能改变大局吗?待大殿下登上皇位,那玉玺就是萝卜做得,也有的是人认!”
颜士珍见他确实不会说,冷笑一声,将梁忠扔到一旁,随后用剑砍伤几个打算攻击大公主的禁军叛徒,顶着一身血色,犹如最忠诚的护卫,站在大公主身旁。
大公主同样持剑自卫。
有颜士珍相助,大公主又能自保,吴畅的压力小了许多,他松口气,随后猛地一爆发,砍翻两人后,带着自己人和几个能打的大臣一起护着大公主往外走。
外面还有他的人,而且时间久了,大公主府的人就能入宫,到时候这点儿反抗,轻松镇压。
被吴畅等人心心念念的大公主府援军,在温安澜的带领下杀向皇宫,可在出了大公主府后不久,就遭遇了截杀。
凌家军的旗子在空中飘着,被传已经成为废人的荣阳表兄凌柏松领兵,骑马立在了温安澜身前。
不必多言,对视的瞬间,温安澜就知道,他必须要将此人斩杀在此,才能入宫援助公主。
因此两边直接开战,没有任何废话。
温安澜本以为凌长寿回了西北,长宁城中应该没有多少凌家军了,没想到凌柏松身后跟着至少五百人,全都是西北军精锐。
大公主府府上养着的兵,其实也练了许多,可对上边关厮杀出身的士兵,他们的战斗力就要弱许多了,哪怕人数是对面的四倍,依旧迟迟无法冲破凌柏松的防御。
温安澜和凌柏松对阵几轮,几轮下来,温安澜神情阴沉。
温安澜年纪比凌柏松大,作战经验却不如凌柏松多,哪怕他同样武艺高强,依旧在对战中落于下风。
“凌柏松,荣阳的死,你难道就从来没有怀疑过吗?太子在此事上绝不无辜,你何必助纣为虐?本驸马可以向你承诺,只要大殿下登基,凌家依旧是西北的军神,绝无人能够撼动西北军的地位。”
温安澜直觉这样打下去会出大事,拉开一段距离后,开始同凌柏松说好话。
凌柏松听着这话,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大公主与太子,都不清白,我必会替曙君和时天报仇!”
温安澜心道不好,凌柏松和荣阳魏王关系极好,因为他直呼荣阳和魏王的名字,这样深的感情,不可能因为他几句话而改变。
为今之计,只有战,杀穿眼前这股西北军,才能入宫救大殿下!
温安澜已经察觉到,今日之事,恐怕结果不会太好了,本想打各方一个出其不意,谁知凌家早就在路上堵着,这根本就不是出其不意,是中了他人算计!
五块五毛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