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眼看不及我,就跳到了将军府,然后凭借里面复杂的地势七弯八拐,把我甩掉了。”
“哦?”崔莹目光微转,思忖着什么。
柳如媚对将军府的地形很熟悉啊,莫非这里面住着的是她的老相好?
真看不出她还有如此位高权重的相好呢。看来她以前小瞧她了。
“不过我却趁此机会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东西。”
崔莹再度擡眸看向他,却见到他从怀中拿出了一方属于女子的绢帕。
但白色的帕子上似乎画的什么东西……是一个女子的画像。
在看清楚画上的人之后,她目光中划过一丝杀气。
“这也正是我想问你的,这画你该如何解释,为何它会出现在柳如媚手里?”雪翁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她的反应,用平静冷淡的语气问道。
那画上的正是和崔莹像了七八分的一张脸——
李婉婉。
“倘若你和极乐殿没有关系,那么你的画像又为何会在柳如媚手中,而且随身携带着?”
崔莹被他如此犀利地一问,心中虽然沉了下去,却不觉分毫慌乱,反而似笑非笑地说道:“老前辈心中恐怕已然有了定论吧,我再说什么也是枉然。那你觉得我是谁呢?”
她对语气不慌不忙,泰然自若,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平常的玩笑事。
雪翁见她还不肯承认,于是冷笑了一声。
“拿到画像之后,我就去找江湖上的百晓生,询问画像上的女子,你总该知道他们说什么了吧?”
如果崔莹还不承认,那可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果然,崔莹微微点头道:“不错,两个月前,极乐教教主之女崔莹失踪了,在极乐山山脚下四处张贴告示,企图寻人,那告示中所画的女子和这帕子上画的恐怕长得很像吧。”
“正是如此。”雪翁紧紧盯着她的眼睛说道。
“如今,你还有什么话想说。”
崔莹闻言反而笑了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
“我看老前辈是老眼昏花了,你再仔细瞧瞧这画上的人,和我到底是不是一个?”
“你这是何意?”雪翁虽然在心中反复叮嘱自己,不要中了这个狡猾多诈的妖女的套路,却仍旧忍不住仔细打量对比起来。
这细看之下,他果然发现了有些不同,画中的女子眉毛偏淡,只是轻轻浅浅地一勾,而崔莹的眉毛却宛如弯月,纤长细密,多有灵动明媚之态。
粗看之下,她们好像是一人,但仔细琢磨起来却能发现两人的神韵极其不同。
雪翁不由地皱紧了眉头。崔莹满意的看着他疑惑纠结的神色,心中发笑。
极乐殿所张贴出来的告示都是下属们画的,他们自然不敢画的太过细致逼真,只是粗略地勾勒五官而已。而柳如媚手中这帕子虽然画的鲜活细腻,却恰巧画的是李婉婉而不是她。这两相交叠下来,她自然有机会颠倒是非,混淆视听了。
雪翁是江湖上有名的嫉恶如仇之辈,如果被他知道了自己当真是崔莹,他的态度恐怕……
“你们……当真不是一个人,那又是什么关系?为何长得如此相像。”
“老前辈可以猜猜看。”崔莹语气悠然。
雪翁却总算在几番打交道中聪明了一回,没有再被她牵着走,而是说道:“我不管你和妖女崔莹到底是何联系,总而言之必然有亲缘关系,那就足以证明你心怀不轨了。眼下,我只想知道你插手燕家这件事情又和连少庄主一路同行,到底有何目的?”
“你倘若敢骗我半个字,我立刻就把这个帕子送给连少侠。”
崔莹面上装出惶恐的样子,脸色白了白,心中却感叹道:连淮可比你知道的多,你这真是瞎操心啊。
不过经此一事,她倒也看清楚了雪翁对连淮是真心赞赏喜爱,于是爱屋及乌,心中对这个老头子也就宽容了许多。
“老前辈,我看你一把年纪了,也少操点闲心吧。有这功夫,不如我们来琢磨一下延年益寿的药方。”
听到药方两个字,雪翁的耳朵动了动。但他毕竟是德高望重的老前辈,知道要以大局为重,于是还是不依不饶地道:“莫要岔开话题,你先回答我。”
崔莹看了他一阵,随即缓缓地点了点头。
“我可没有岔开话题。”
她的声音忽然低沉下来,变得很轻,只有他们两人能够听见。
“我跟着连公子,又一路上帮忙他一起破案,为的就是延年益寿的药方。”
“怎么?”她含笑看着雪翁蹙紧的眉头,“前辈很诧异吗?”
雪翁看了她一会儿没有说话。空气就此静默下来。
“你一定很好奇燕云飞押送的是什么东西吧。”崔莹忽然开口说道。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东西和连少庄主有什么关系?延年益寿的药方又是你哪里听来的说法?”
雪翁抛出了一连串的问题,锁紧眉头,脑海中思绪万千。
他之前到洞庭湖打探,曾遇到过一个老渔夫。他从他口中听说了,老一辈的人都听过一个传闻,说是这洞庭湖底下有着长生不老的秘密。
那传闻是十几年前诞生的,那个时候,曾有几拨人来洞庭湖寻找过这个秘密,引起此地数次纷乱。当地人从一开始把传言当做浮躁,到后来慢慢地视如蛇蝎,避之不及。
后来武林盟主听说有此一乱,于是出手镇压,几次大战后知道内情的人或死或伤或隐居不出,这件事就变得鲜有人知了,这几年来也从来都无人问津。
因此当听到雪翁打探这件事的时候,他们还颇为诧异。
如今,雪翁听崔莹如此说来,又相信了半分。难道洞庭湖下确有长生不老的仙方?
然而他却没能如期得到崔莹的回答。
只听她摇头说道:“这个事情嘛,等你和燕云飞促膝长谈了,也许就会知道,再不济,等你把他送到燕府和燕盟主促膝长谈一番,也该知道了。这件事情我也只是道听途说,恕我不能和老前辈说清楚了。”
“不过前辈大可以放心,我如果想对谁动手,他恐怕活不到现在。”她用一种轻松自在的语气说着这骇人听闻的话,“眼下老前辈既然还能活蹦乱跳的,就证明我没有伤你之心。”
“至于连少庄主么,你也看到了我们是何关系,就更不需要您老人家操心了。”
雪翁冷冷地哼了一声,显然这番话并不能让他彻底放心。
他依旧站在原地,挡着道路,没有让她离开的意思。
崔莹笑了笑,神色间似乎有种失落和凄然,看得雪翁愣了一下,心中诧异。
没想到这小妖女也会露出如此神情。
下一刻却听到她说道:“老前辈既然帮了我们这许多,我们也不好白占便宜,如此前辈且跟我来吧,我写几个药方子给你就当做谢礼。”
雪翁半信半疑地为她让开的道路,随即跟着她一起走到了客房中,看她拿出笔墨砚台。
崔莹全然无视他那带着审视和质疑的目光,提笔蘸墨就在绢帕上面一连串的书写下来,走笔流畅,仿佛这些东西她早已熟烂于心。
不过半炷香的功夫,她已然写好了几张帕子,递到雪翁手中请他查看。
“这些药方都是世间难寻的奇珍异宝,还望前辈认真看过。”
雪翁低下头来,逐一看去,只见里面包含了防病驱虫的,补正气的,疏肝理气的等各类药方,皆是于养生有益的。
他越看越是惊奇,忍不住痴迷于其中,似乎将周遭的一切都忘记了。只是看到最后一张时,他却不由得一愣,目光流连于其上,分毫也无法动弹。
崔莹走了过来看。
“这是忘忧水的配方,天上地下只此一种而已,老前辈好好记录一下为好,免得遗憾终身。”
“这药配出来是做什么的?”雪翁微微点头,对于这药的珍贵性自然没有非议,但他却依旧不甚明白,将这药方子反复琢磨,“好像能麻痹人的神志,难道是将人变成傻瓜不成?”
“并非如此,这药只是能让人失忆罢了,对于神志没有丝毫影响。至于失去的是哪一段记忆,就看药方子怎么配。”
崔莹难得耐心地解释道。
“希望老前辈能记住了,将来在需要的时候……也许能派上用场。”
“这个能派上什么用场?”雪翁有些不明白。他都老到这个地步了,不需要一些补脑提神增强记忆力的,反而要消去记忆力做什么?
“忘忧水,自然可以忘忧。”崔莹淡淡地说道,垂下眼眸,目光中的神色晦暗不明,“这忘忧可是世间最难的事情。”
“倘若老前辈日后见到有人因为什么事情痛苦不止,备受折磨,还请施以援手,偷偷给他服下这忘忧水罢。”
雪翁恍惚有些明白了,但又有些模糊,只能隐隐察觉到崔莹说这番话时,心中似乎另有所想。
但具体在想些什么,他却是一点也摸不透了。
于是他只是转口感慨道:“你忽而将这些珍贵的药方如此大方的分享出来,倒让老夫出乎意料了。”
崔莹一笑不答。
他将帕子谨慎妥贴地收藏起来,忽而兴起问道:“我有一事相询,姑娘这如此高明的医术,到底是师从何人?不知往后能否有幸拜见这位世外高人。”
“哦?你为何料定了我有一个师父。”崔莹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平静地问道。
雪翁闻言一愣说道:“这无论学武还是学医又或是什么其他的手艺都得有人教吧,哪有没有师父的?”
“那好,我给你一次机会,让你悟一悟我的师父是谁。”
崔莹上前一步,将右手伸出横在他面前。
“前辈来把把我的脉罢。”
雪翁看向她颇有几分惊疑不定,暗自怀疑向来警惕多疑的妖女为何会心甘情愿的让他把脉?
难道是为了打消对她的疑虑,让他不要把帕子的件事告诉连淮?
他这与崔莹对视了一瞬间,见她神情坦荡,于是也就不再犹豫,伸手隔着衣袖搭上了她的脉。
在手腕被人搭住的瞬间,崔莹身上忍不住微微一僵。自从她七年前离开胡州以来,就再也没有人把过她的脉了。而今忽然被人搭住要害,心中本能地起了一丝杀意。
然而这杀意转瞬即逝,她随即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慢慢放松下来。
四周一片寂静。她所能听到的只有脉搏上传来的跳动声。
然而正当崔莹的神情越发放松的时候,雪翁的眉头却越皱越紧,甚至于嘴巴微张,显得错愕万分。
“你的脉相竟然如此奇怪……”
“时断时续,气脉不通。”他紧紧地锁着眉头,忽然说道,“我往你身体里灌输一点内力试试。”
下一刻,崔莹便觉得一股气劲自手腕处传来,让她痛得浑身一颤,脸色骤然发白。
“怎会如此?”雪翁吓得立刻松开了手,脸色也变得有几分苍白。
“你身上竟然——”
他说话的时候有些哆嗦,仿佛咬着牙才能将话说完全。
“全身气血瘀堵,没有一处是畅通的。”
“你所有的经脉都断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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