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又传来动静,然而这一次却比之前难以忽视得多。仿佛有哪个结在绕的时候出了点差错,缠在一起了,崔莹正在试图把它解开。
只是桌子下光线暗淡,视线模糊不清,因此她折腾了好一会儿还没有好,后来索性伸手直接去扣他的手。
裴先生仿佛是来了兴致,特别想要与他探讨,于是又接着抛出问题:“为何欣赏啊?这一段哪里符合了孔夫子的思想?”
连淮听到他的追问,暗暗叫苦,只得继续忍住手上的感觉,故作镇定地回答问题。
“这一段表述出的理想与孔夫子曾经说过的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
忽然之间,两人十指相扣。崔莹柔软的小手不断在他的指缝之间摩擦,企图把绳子的结蹭下来。
指尖传来阵阵的温柔细腻之感,让连淮被触得不自觉地有些酥麻战栗,手指和掌心被蹭到的地方微微发痒,总是不受控制地被夺去注意力,甚至有些忘了自己要讲什么。
“虽然大意不同,但是细细想来也有相近之处。”
红绳还在解。
带着毛茸触感的绒绳在两人的手心之间穿梭,偶尔松动下来,而心跳仿佛也跟着落下。
连淮实在受不了这样,偏头瞪了崔莹一眼,对上她天真无邪,无辜可爱的眼神,又觉得有些头疼。
其他人看到连淮这样反常的反应,都觉得有些奇怪。
“少庄主怎么了?”裴先生拍了拍手上的手册,明知故问。
“没什么。回先生,这相似之处就在于……”
连淮将这段话说到一半的时候,那绳子终于解开了,他在心里暗暗地舒了一口气,终于能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回答问题上,不过片刻就已然解释得清清楚楚。
“回答得不错。”
这话虽然是在夸奖,但是裴先生的脸色并没有转好。
“既然你上课做了其他的事情还能把书念透,那么就请你旁边的姑娘起来回答问题罢。”
“请这位姑娘站起来。”
崔莹刚解下红绳,又要继续绑在他手腕上玩,就听见自己被教书先生点名,顿时有些气。
她站了起来,刚好比木桌高不了多少,擡头睁大黑白分明的眼眸,俏生生地看着他。
“你讲一讲,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是什么意思?”
在座众人不由得微微一愣,这句先生今天可没有讲解过。这么凭空问一个六岁的小姑娘,未免也太为难她了。
崔莹见的人多了,一眼就知道他这是在故意刁难她。
她眨了眨眼睛道:“我为什么要回答你的问题?”
“因为你是在这里念学的学生。”
“我和你行过拜师礼吗?向你交过拜师费吗?”崔莹问道。
裴先生被说得愣了一愣,实在想不到,他还能听到这样的问题,心中隐隐有怒。
“没有,可……”
然而还没等他把脸沉下来,把架子端上去,崔莹就一溜烟地说了长段话。
“既然没有,那便不是我要在这里念书,跟你学圣人之道的。我只是来这里充个数,好叫你脸上有点颜面。”
“为人师表,自然得有学生,倘若没有学生,那当先生的还能教训谁呢?我就坐在也要先为我办事。”
此话一出,震惊四座,连淮眼看先生气得七窍生烟,连忙道:“妹妹年纪尚小,若有得罪之处,还求先生海涵。”
“你……”裴先生指着崔莹,说不出话来。
崔莹瞧见了他的口型,料到他要说什么,于是抢先说道。
“你们这些人所谓读了很多书,懂了很多道理,每当遇到事的时候还是只会说一些礼仪尊卑,拿身份压人。这个我就算不读书也会!你若想教训我,倒是凭你满腹诗书说出个道理来,那我就服你。否则的话,大可证明读这些破书也没有用。”
“莹莹!”
连淮这回一边劝她,一边将她拉到了身后,下意识地保护起来。
“别,你让她说!”裴先生深吸了一口气,听了这段话反倒平静了下来,冷笑道。
“我倒要听听你有什么道理可以来说服我?要我办什么事?”
崔莹侧头想了想,擡起右手,解下上面的红绳子,并展示给他看。
“你会玩结绳的游戏吗?”
“不会。”裴先生眯眼,他这会儿倒是对眼前这个小女孩来了几分不太友好的兴趣,“那这事情就办不成了?”
“不。”不料崔莹却摇了摇头,“还有一个方法。”
她指了指连淮道:“他是你的学生,你可以让他代你做。”
“所以?”裴先生皱了皱眉头。
崔莹把红绳重新系在了自己的手腕上,随即牵起连淮的手,把另一端系在了他的手腕上。
“你可以让他代你陪我玩,就算做是你办的了。”
说完这句话,也不等他同意,崔莹就立刻回答道:“老者安之的意思是人老了别人就嫌他只吃米粮而不能干活,于是安葬了他。朋友信之的意思是,朋友听说了这件事就相信了老人的死讯。少者怀之的意思是只有年纪小的孩子不懂事,敢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
“问题我回答完了,你也该履行承诺了。”
崔莹说完话就牵着连淮的手,直接往屋子外面走去,蹦蹦跳跳的,好生开心。
只留下满屋子错愕的目光,裴先生脑门上因为生气而蒸腾起的热烟,和他握着书册发抖的手。
孔夫子要是听到了这番答案,恐怕能气得活过来。
“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以及文中连淮回答时所说的话大意都引自论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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