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很冠冕堂皇的问题。
如果是久别重逢的老友, 还有问上一句的意义。
可他们不是。
他们是曾经深爱过,分开时扯着骨头连着筋,疼得如同刀割般的一对情侣。
无论从谁的角度来看, 被伤害的都是陆让尘。
祝云雀才是那个行凶者, 却在行凶后,过来道貌岸然地问他一句疼不疼。
是真挺讽刺也挺可笑的。
可那一刻,她就是想问,发疯一般想问。
陆让尘也没想过她会问她。
其实好不好的,在外人眼里挺明显的, 她或许当年就听过, 他为了她,颓废过很长一段时间,网球也没再打。
和程家的关系也渐渐疏远。
自己执意自立门户出来,创业之初也很艰难, 但他都咬牙挺过来了。
但这些事,他不想说。
更不乐意在她面前表达。
收神后,就只是轻笑了下, 像是释然,又不在意, 吊儿郎当地说, “当然挺好的。”
浓长的眼睫覆下来,将不辨浓淡的情绪遮掩,陆让尘把点滴瓶的废品随手扔进垃圾桶里。
“……”
的确,他能有什么不好的。
他是天之骄子,众星捧月, 想要什么样的人生都轻而易举,想要什么样的女人也都能得到, 她又算得了什么,又有什么不可逾越的。
指尖微蜷。
祝云雀垂下眼帘,没再吭声。
是陆让尘擡眸,几分意味深长地审视着她,再把问题丢回给她。
他说,“你呢,过得还好么。”
可问出来他就后悔了,他知道她会怎么答案,她是那么擅长粉饰的一个人,就算过得不好,她也不会说实话。
果不其然,祝云雀连陆让尘的眼睛都没看,就这么低眸揉着手背上的针眼,说,“挺好的。”
那声音轻飘飘的。
落在心上却像淋过一场雨。
沉默如同水渍在两人间晕开,就是这会儿,陆让尘瞥见祝云雀撂在地板上的脚,是光着的。
还是那样干净白嫩又圆润的脚趾,透着一点婴儿般的嫩粉。
喉结莫名哽了哽。
陆让尘忍着什么情绪,移开视线,又撇到一旁的奶白色拖鞋,顿了瞬,俯身拿过来,挪到她脚前。
祝云雀余光瞥到,默了瞬,擡眼看他。
陆让尘却避开她的眼睛,扔下一句,“吃饭吧,菜好了。”
简单的两道菜。
一道清蒸鱼,一道素炒西生菜,配了一碗白米饭,一双长筷,就这么摆在干干净净的白色桌面上,有种难以言喻的冷淡感。
祝云雀坐在饭桌前,仰头看陆让尘,说,“你的呢。”
陆让尘睨她一眼。
似乎是有所挣扎,又无可奈何般,去厨房多拿了一份碗筷,坐到她面前,眼睁睁祝云雀小口吃了块鱼肉。
陆让尘问她,“还行么。”
祝云雀摇头,说,“味道没变。”
陆让尘闻言,隐约松动眉梢,这才拿起筷子尝了一口。
他吃相还是那么好看。
该斯文的时候斯文,该随性的时候随性。
无论是咬合的牙关,还是随之涌动的喉结,都记忆中分毫不差。
祝云雀莫名就有种恍惚感。
也的确是没想过,两人还会有今天。
吸了吸鼻子,祝云雀眼眶蕴热,低眸说,“我吃不完,你多吃一点。”
陆让尘本想说没胃口。
可擡眸便看到祝云雀泛粉的鼻尖和眼尾。
像是胳膊拧不过手,陆让尘在那一瞬突然挺没辙地哼笑了声。
他轻擡下巴,说,“你看现在几点了。”
“……”
祝云雀这才缓缓擡眸看向墙上挂着的钟表,下午三点。
这个时间,陆让尘肯定吃过饭了。
可就算这样,他还是乐意坐下来,陪她吃一会儿。
只要一想到这,祝云雀那颗心脏,就忍不住跃动起来,又像忽然被点醒什么,她说,“你今天不用上班么。”
陆让尘低眸给一块很好的鱼肉挑刺,挑好后,又随手扔到她碗里,淡声说,“我是老板。”
那话说得挺随意的,一点不装,却十足拿人,语调也慵慵懒懒的,是独属于他的撩人性感。
祝云雀看着那块鱼肉,短暂地失神了瞬。
是陆让尘盯着她,说,“你这两天请假?”
祝云雀收回目光,点点头,说,“学校给假了,怕病得太厉害。”
一提到“病”字。
陆让尘就忍不住蹙眉。
她身体一直不算好,从前就动不动着凉,能病到这个地步,确实挺严重,又想到那天在馄饨店,他听到许琳达和她的谈话,她跟许琳达说曾经生了一场重病。
不知道是什么病。
他好像也没有开口问的立场。
于是话到嘴边就这么兜了圈。
陆让尘视线在她身上撂了撂,状似不经地说,“你病这么重,上次那男的怎么不来照顾你。”
话说完,他目光也没移开,就这么直勾勾地锁着她,像在等什么答案。
祝云雀被他看得心尖一颤,说,“我跟他不是那种关系。”
陆让尘听言,声色不动地往后靠了靠,也谈不上信不信。
祝云雀抿抿唇,又说,“他是这房子的房东,也是学校里的同事。”
陆让尘眉宇间神色微微松懈,又漫不经心地开腔,说,“他也是邓娇老师?”
“不是。”
祝云雀说,“别的班教数学的。”
停顿了下,她想,“你是怎么知道我生病的。”
祝云雀目光笔直地看着陆让尘。
像是一定要找他要个答案。
陆让尘也没避讳,说,“楼上楼下的,知道点儿什么不是挺正常的。”
“……”
“你不也从邓娇那儿知道我生病。”
话到这里,没什么再遮掩的份儿。
不需要把所有都摊开到台面上,两个人就都明白,那些暗流涌动的情绪,还有若有似无的眼神,彼此心里都有数。
只是目前来看,两人似乎只能到这儿。
祝云雀不清楚他是真的舍不得自己,还是出于对那点关怀的回馈。
两人就像隔着什么屏障,搁在中间,看着敞亮,却谁也没法靠近。
也是这会儿。
陆让尘来了通电话。
陆让尘顺手接起来,跟着就被人骂了。
还是和多年前一样嚣张跋扈的语调,愤懑暴躁,祝云雀一听就知道是林稚。
距离近,林稚说什么祝云雀听得很清楚。
她问陆让尘现在在哪儿,是不是找那女人去了,还逼问他是不是忘了他妈的那些过去,她骂陆让尘没良心,不知好歹,是人是狗分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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