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一口气,攥紧了口袋里的方形盒子,然后一气呵成地打开车门,下车,关上车门。
陆柏庭有些好笑,紧张到同手同脚了。
但是他在擡眼看向小孩的时候,整个人都僵住了,好像被人在冰天雪地里浇了一桶凉水,冻得他瑟瑟发抖,连带着蓝眸都像冰封在湖底。
他看到小孩的手里已经捧了束艳丽的、在雪地里怒放的玫瑰花,平日里对别人冷言冷语的小孩,此刻正被人珍重地拥在怀里,乖顺地收起自己的利刃。
原来是这样。
原来小孩不是觉得他第一次的邀请太过莽撞,也不是看不透他的行为,而且已经有了别的玫瑰花,拥有了别的Alpha。
陆柏庭终于清晰地意识到,其实从头到尾都是他的一厢情愿,是小孩早就预设了答案,所以他怎么做都不对。
那天指尖触碰的温度,视线交织的升温,只有他记得。
陆柏庭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把花塞回车里,然后开着车落荒而逃的了,那一刻他的脑海里涌现出无数种冲动和想法,然后一切归于平静。
他早就知道了,他本来就不是会被选择的那个,如果他方才没有犹豫,可能现在拥住小孩的,会是他吧。
他又有点庆幸,原来小孩早就有了自己的伴侣,恐怕从今以后都会沉浸在幸福里,他也就没有必要出现了。
那天之后,陆柏庭再也没来过。
他私心地想再多关注小孩一点,可也只仅仅限于关注了,小孩的身影,就是他的目光所及之处。
再一次听到有关于小孩的消息的时候,是在一个深秋,他看到BBS突然传出燕桥被绑架到一个Alpha军校的消息。
陆柏庭疯了一样动用自己身边的警卫,不顾一切地利用自己的职权闯进军校。
那副场景,他永生都忘不掉。
是他犯了错。
小孩全身是伤、赤裸地躺在地下,安静地闭着眼睛,身上有各种液体,已看不出原来的肤色和样貌,像个残破的洋娃娃一样躺在地下,了无生气。
他呲目欲裂,手脚冰凉,不断地流着眼泪,颤抖地把小孩送进救护车,又命人去找了小孩的亲人,最后悲恸地守在小孩身前。
在看到小孩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罪该万死,合该被千刀万剐,永世不得超生。
那个Alpha军校是由他一手创办的,校规是他找人定制的,招生是他交代自己的助理去办的,甚至连布局,都是他去找的设计师,一点点堆起来的。
却成为了小孩这辈子的噩梦。
陆柏庭开始尝试在小孩身边安插仿生人,尽可能地掌握小孩的一举一动,哪怕只是见一个人,都必须由他确认。
他找了个满是漏洞的理由,堂而皇之地联系了那个教授,在某天下午进了小孩的房间。
少年冷翠眼眸看向他,带着让人心慌的冷意,似是审视,没了最初的鲜活。
他猛然心惊,被小孩一心求死的眼神吓到了。
但是没关系,而后他又迅速冷静下来。
——他会解决掉所有老鼠,然后下去陪着小孩。
他自觉所有罪责都在自己身上,假使某一天星际法庭需要审判他的罪过,他愿堕入地狱,魂飞魄散。
没过多时,他同小孩说了五六句话,就被副官毕恭毕敬地请回了基地,他临走前向小孩保证,承诺明天会再来一次。
小孩忽的笑了下,绿眸泛起些光芒,说了句“好”。
那光芒太耀眼,刺地他睁不开眼睛,心脏痛成一团。
那是陆柏庭第一次看到小孩的眼泪。
他在心底暗自发誓,明天要带来那盒对戒,亲手戴在小孩的无名指上。
他也是在那个时候才知道,小孩没有Alpha,连一场恋爱都没有谈过。
可是已经没有那么多如果了,如果他当时不那么犹豫就好了,如果他当时直接一点就好了,如果他当时时时刻刻盯紧小孩,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
他离开前回头看了眼,小孩也正回望着他,眼角带着笑意,像两人跨越时空,第一次见面那样。
他天真地以为自己许下的承诺会得到回响。
在他到晚上处理完事情,离开基地的前一秒,小孩自爆晶核,自杀了。
他急匆匆赶到的时候,小孩的尸体都没能留下来,现场满是血腥味。
他忽然意识到,他跟小孩永远都没有时间再重新开始了,他也没机会去弥补曾经犯下的错误了。这个念头像一颗势如破竹的子弹,穿透骨髓与灵魂,在心脏来回旋搅,留下血淋淋的窟窿,和不可挽回的错误。
他听见清脆的一声。
他的肋骨断了。
愤怒、撕裂、悲恸与痛楚侵袭着他的四肢百骸,从身体里的四面八方闯进来,冻结他的每一滴血液,扯断每一根神经。
他近乎茫然地跑进熊熊大火里,寻找小孩的碎片,喉咙发不出完整的音节。
是他犯了错。
小孩在惩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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