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想辩驳来着,可忽然记起自己的糖人已被吃掉了,只好悻悻地任他说去。
可心中又觉得非得驳回一句,便道:“还说,这天气,再不吃,等会儿化掉了。”
他却忽然严肃起来:“不会。”
王银蛾愣了下,别开头:“一个糖人再逼真也不是本尊,人还没死,留着做什么?”
两人又逛了一会儿,王银蛾说腿酸,累了。梁月庭忽的蹲下,向她示意,上背。
王银蛾的羞耻心这会儿上来,低声道:“这么多人看着,我多不好意思。”
梁月庭浅笑道:“管别人干嘛?我想背谁就背谁。”
王银蛾这才羞怯地趴上去,被一双有力的臂膀安稳地托起来,迎着一路各色各样的目光往家门走。
先时她害羞,低埋着头,到后来,又有几分得意,把头侧搁在他宽厚有力的肩背上,温热从薄薄的衣料间蒸腾出来,把脸染红了。
突然,王银蛾不知想到什么,轻笑出声。
梁月庭往后微微侧头,听见咔擦一声,一只素手拿着一枝开满金桂花的树枝递到面前。芳香扑鼻,有些醉人。
她语气闲懒道:“给你。”
“我没手,你替我拿着。”
王银蛾把桂花树枝收回来,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我有时候发现这样的生活也挺好。”
“那你为什么不过这样的生活?”
“啊,不是说好风光无限,如烟即逝嘛。”
梁月庭张了张口,刚想说:你若想过这样的生活,我可以一辈子守护你。
但又听王银蛾开口道:“如果一个人从来不曾沾上污泥,那倒是可以,可一沾上,这辈子都没法干干净净了。”
杀过人的人怎么能安心活下去?沾了鲜血的人只有在杀戮中继续杀戮,以此维持呼吸。
梁月庭心中蓦然一痛,反问她:“难道一个做错事的人不能回头,不配得到宽恕?”
“能宽恕她的只有被她杀的人和她自己。”
“善良的人才会对自己斤斤计较,严苛待己——”
“你这是在夸我善良吗?”王银蛾说着,伸手去揪他的耳朵,被他灵巧地转头避开,呵呵笑起来。
她像宣誓般道:“我才不要善良,我要做这世上恶人中的恶人。”
梁月庭轻叹一声,没理会她的胡言乱语。
快到家门口,看见俞淞正在院门前焦急不安地徘徊。一看到他们两个,俞淞大喊一声,跌跌撞撞地冲下来。
“俞淞怎么回事?”王银蛾不解地问道。
俞淞脸色惨白,让她心中莫名不安。
果然,俞淞嗫嚅了下,说道:
“王伯父不行了。”
宛如晴天一道霹雳劈中,王银蛾一瞬僵愣住。
好一会儿,她声音发颤:“不行,什么不行,怎么回事!”
俞淞急得话都说不清楚,只得叹道:“先回去再说吧。”
王银蛾闻言挣脱下地,腿脚一瞬发软,踉跄了下。
梁月庭急忙扶稳她:“别急。”
王银蛾紧蹙眉心,怎么会突然出事呢?前几天见他不还是好好的,一餐能吃两大海碗白米饭呢!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在她稍稍能喘口气的时候,现实又给她狠狠一击。
梁月庭抓住她战栗不止的胳膊,想运起法术带她赶回王家。可是这一刹那,老天爷故意跟她开玩笑似的,梁月庭竟然法术失灵了。
梁月庭试了四五次,一点反应也没有,整张脸显得难以置信,同她一样像被雷劈过了,只剩下惨白一片。
他们只好狂奔赶回王家。
院门大敞,还未走进去,就听到里头压抑的哭声。王银蛾突然打个寒颤,畏惧地向后缩了缩脚。
她印象不太深,从小和王父也不大熟,总觉得他事多又懦弱、自负又无能。长大了,也看不惯他的作风,常常跟他作对,吵架更是家常便饭。
陡一听闻噩耗,她是震惊的,悲伤有多少她也不清楚。
进了屋子,就闻见一股浓重的药汤味,王银蛾擡眼望向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躯体,抿紧唇。
一股陌生的恐慌袭住心头,使她退缩,但是秦母已看到她,把她强力拉到床边。语气不知是呵斥,还是悲痛。
“跪下!”
王父是个不太让人尊敬的人,性格又内向,总是心事重重,和家里人的关系都极淡薄,这点她倒是完全继承了。
与他懦弱的性情不符,他有着绝对权威的地位——一家之主,他什么也不用做,就能轻易指点江山,搅的家里乌烟瘴气。
王银蛾生下来,就是和他作对,和这个无能者身居绝对权威地位的时代作对的。因此,她从小就和他不合。就像他们口里说的,她生来是克父亲的。
王父有一对令人厌恶的父母,为此,王银蛾也连带着厌恶他和他女儿的身份,身为王家人,她只觉得恶心。
呜咽的哭泣声吵得她心神不安,有一瞬间,思绪像被抽离隔空,她感到一阵轻松。
突然,脑海里蹦出个恶毒的想法,这样也好,父亲死了,她就彻底和这个讨厌的家族断绝一切关系了。可是——
床上的人□□一声,她的心跳陡然慌乱一下,她急急忙忙地擡眼,扫过去。
那张透出青白死气的脸映入眼帘,王银蛾就莫名其妙地眼眶一酸,生出不忍之心。
真可恶,死也要别人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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