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6 章
听说风凌霜几人也要在这儿过年,王银蛾便拉着梁月庭到市集里打了好些年货。
“可是我不会做饭。”王银蛾盯着梁月庭手中提的几条鱼,佯作失落。
身旁响起一声轻笑。
梁月庭早看清了她的真实德行,又懒又爱演,自己想偷懒不做饭,偏要故意装作不会。不过,他乐意惯着她。
王银蛾听他一笑,就明白过来,自己的小心思无所遁形,便立刻要找回面子。
“你放心啦,我还是会打打下手的。”
“就像在欢喜城的时候,你给我在门口放风么?”
“说什么呢!我那是怕邪祟围着饭菜香味过来!”
两人打打闹闹,正要离开市集,在路上碰到一个摆摊算命的老瞎子。
那老瞎子穿着一身蓝色道袍,衣衫脏污,头发皆黄,孤零零地坐在角落里,身前破碗里只有两三个子儿,模样好不可怜。
梁月庭横生一丝怜悯,上前放了几枚铜板,道:“帮我算一卦吧。”
他看这老瞎子是出家人,不能随意受人之物,只得出这么个法子帮他一把。
老瞎子像模像样地递给他签筒,替他解签,看得王银蛾新奇不已。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神仙也会找人给他自己算卦。
老瞎子捏着木签沉默了,王银蛾不禁想,该不是算不出来吧,就要拉走梁月庭。
何况,梁月庭本意也不在算卦上面,正要和她一起离开,就听老瞎子在后面道:“你这签不好,九死一生,还没个定数。”
王银蛾听罢,当即气不打一处来,觉得大过年的被人冒犯了,扭头骂道:“我呸!走,别听他瞎说!”
老瞎子又望向她,虽然看不见人,可那双合闭的眸子却教人心生忌惮。
王银蛾冷不防打个寒颤,听老瞎子道:“霍霍他的人不就是你嘛。”
这话说的难听极了。王银蛾恨不得踢翻他的摊子,把人拉起来揍一顿,可是梁月庭在身旁看着,她只得压下骨子里的戾气,牙关咬得咯吱作响。
梁月庭温声道:“多谢老者相言。只是命在己身,凡我所选,前路无论是何种光景,我定当不悔。”
王银蛾心中的怒气凭空消失了。
她怔怔地看向梁月庭,忽想起那日在花园无意偷听的谈话,顿时一腔心意沉沦下去。
不悔么?谁又能肯定来日不悔?
“你们总算回来了,我都要饿死。”琴情一眼看见她二人冒着风雪走进院子,当即奔出来帮忙提东西。
王清源跟在后头,眼中冒光,哇道:“这么多好吃的!”
风凌霜站在廊中,道:“乐绯已经睡着了。”
“嗯。”王银蛾从乾坤袋里拿出一只雕花木食盒,递给王清源道:“这是在酒楼买的饭菜,还是热乎的,快拿去厨房端出来。”
这次王清源是个吃白食的,自然不能不听请客人的话,当即屁颠屁颠跑到厨房去了。
收拾一顿后,王银蛾把乐绯叫醒,带着她去洗脸,回来和梁月庭几人围坐在一起吃饭。
王清源见到有这么多好菜,忙不叠拿出自己珍藏的美酒,给每人倒了一杯。
风凌霜瞟他一眼,幽幽道:“你的伤不是没好吗?”
王清源倒酒的手一僵,酒壶被王银蛾抢了去。
他讪笑一下,想起不久前向风凌霜请罪,可风凌霜如何也不肯搭理自己。
四人从平原一路往东过来,中途落脚的村子受邪祟侵扰,几人便帮忙除祟,哪想邪祟不止一只。等风凌霜三人出去追邪祟之际,另一只邪祟突然袭击村子。
王清源本来在村子里养伤,只好拖着未痊愈的身体和邪祟大战一场,几经险恶,终于把邪祟给灭了。
他身上的伤口也因此崩裂,又严重起来。风凌霜的冷脸倒因此温和许多,偶尔会搭理他。
回想起来,他这一路做的事可谓是自搬大石砸脚。
眼下,被风凌霜轻轻一瞥,当即正襟危坐道:“今天是特殊日子,大家聚一聚,不要紧。”
风凌霜冷哼声,不再管他。
一顿酒足饭饱后,风凌霜三人告辞,去找客栈落脚,无功而返。王银蛾不得已收留这三人。
小小的院子立刻被塞满了,她和风凌霜乐绯挤在一起睡,手炉也用不着了。
腊月二十九,早,晴空雪霁。
王银蛾被人轻轻推搡一把,懒懒哼了声,侧翻过身。
风凌霜冷冷的声音响起:“你不是要赶早市买腊猪肉?已经辰时三刻了。”
“你自去好了。”她哼道。突然被子被人掀开一角,冷空气直往被窝里钻,她一个激灵冻醒了,神色不满。
风凌霜抱臂看着她,居高临下:“昨天是不是大家都分好了任务?月庭师弟他们去买腊肉鸡鸭鱼,你和我去市集买些别的年货。”
风凌霜一向看不惯好吃懒做的人,心肠恶毒的人。王银蛾既懒又毒,可偏生是她师弟的心上人,再有不满也只能往肚子里咽,而且她如今也是在人家屋檐下。
王银蛾被冻醒了,打个哈欠,又有倒头再睡的意思。
风凌霜再受不了,猛地拔出佩剑,声音冻得掉渣:“请你立刻下床洗漱。”
银亮的剑光反射而出,王银蛾有些睁不开眼,连道:“是是是。”
风凌霜讨厌她,她也讨厌风凌霜,即便知道风凌霜本性并不冷漠。可好感这种事谁又控制的住?
两人相看两厌,各自压着不愉出门买年货,准备补齐上次少买的东西,比如说剪纸,桃符和爆竹,还有乐绯穿的新衣服。
可是她和风凌霜正应了那句“道不同不相为谋”,两人走到摊子上选春联和桃符,王银蛾一眼看中一套升官发财,当即要付钱抱走。
风凌霜却嗤一声,要选另一套阖家团圆。
谁和谁是一家人,反正不是和风凌霜!
风凌霜睨一眼她手中的这套对联,神情不屑,定是嘲笑她俗气。
王银蛾火一上来,就和她杠着,还偏要这一套春联。本来是看中春联的美工,这会儿七八分的喜爱立时飙到满分。
两人正僵持不下,突然身后传来一阵吃吃的讥笑声。回头一看,是一个衣着华丽的年轻少女,看她通身气派应是个大家小姐旁的贴身婢女。
王银蛾扭头和风凌霜对视一眼,均摇了摇头,不认识。这人谁啊,笑得这么讨打?
这婢女显然平日里高傲惯了,走上前来,看了看两人手中的春联,笑道:“阖家团圆倒还不错,至于升官发财呵呵!真是俗气!”
王银蛾又不是个傻的,这还听不出对方的恶意,只当是这人有狗拿耗子的癖好。当即笑道:“姑娘真是好眼力,有这个功夫想必平日没少阿谀奉承、拍人马屁,对俗气的东西可见惯了!”
婢女登时脸色大变,青青红红变幻莫测。
风凌霜乐得在一旁看戏,也不打搅她二人。
摊主却觉得这三人在自己摊子前吵吵闹闹,有些晦气,忙摆手催三人走开。
“春联我送给二位姑娘了,就当结个善缘。几位姑娘和气生财嘛。”
王银蛾瞪了眼那婢女,抱着春联施施然走掉,反正风凌霜她那个个性定然会付钱的。
果然,风凌霜看见她白拿人家的春联走掉,神色微冷,转头把钱付了,正要跟上去教训她几句。
哪想一辆华贵的马车拦停了王银蛾,十来个佩刀侍卫把她团团围住。风凌霜暗叹,这人惹麻烦的本事天大了。
有时候,人不找麻烦,麻烦却会找上人。
王银蛾瞟了眼马车车辙上的花朵标记,心下微沉,这郡主真是个赖皮鬼,不是说了梁月庭是她王银蛾的么,要找也该找梁月庭纠缠,找她有用?
车帘被人掀开一角,却见前头和她争执的婢女快步上前,伸手去扶一个年轻女子下车。
那女子年纪豆蔻年华,模样温婉秀丽,宝蓝色衣裙上银线暗纹闪着流光,外面披一白色狐裘,乌发半挽斜插数枝鸽子血流苏发簪。
王银蛾咽了咽口水,想要岁琴郡主头上的流苏发簪,这点隐秘的心思如同水中鱼吐出一个泡泡,丝毫不打眼。
岁琴郡主当先开口:“我问过了,你是未婚,何必当日骗我?”
风凌霜走过来,听到这一句,不甚明白用眼神询问王银蛾。而王银蛾眼神暗了几分,笑道:“未婚夫。”
岁琴郡主走上前,那双细长的柳叶眼上下打量她,过得一会儿,才评鉴般地开口:“我承认你长的很美,可也比不上旁边那位姑娘。我虽不如你美,可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家世显赫,性情温婉贤惠。可你一个粗鄙的贫寒女子,如何能得那位公子的青睐、倾心?”
这话越听越熟悉,很像是某个公主曾爱而不得说的话,只是王银蛾不明白,她做错了什么,她不过是和一个自己喜欢的男子谈情说爱,又不是杀人放火,一个个都来找她说理贬低她一番。
好像她低到尘埃里去了,一些人脆弱的心思就能得到安慰,幻想着是生不逢时,还有后来居上的机会。
可今日不与往日同语,王银蛾无牵无挂,哪里忍得了人家羞辱自己。她听得眉梢直跳,眼里火光迸溅。
这时,风凌霜冷道:“我师弟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愿和谁交好,和姑娘没有关系。姑娘自诩是大户人家的女儿,难道基本尊重人的礼节都没有学过。”
岁琴郡主听罢,脸色骤然惨白,咬紧了下唇,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风凌霜常年行走江湖,不拘儿女小节,说话十分直白,一点面子都不给人。
王银蛾惊诧地侧头,虽说风凌霜本意是实事求是,但也算是帮她说话,眼看岁琴郡主差点气撅晕倒,王银蛾心里吃吃地笑。
岁琴郡主缓了一会儿,道:“我方才失礼了,抱歉。不过,我只是不明白,优秀的人难道不喜欢优秀的人?”
眼皮子往上一翻,这次轮到王银蛾差点晕厥过去,她气笑了。
又看岁琴郡主鄙夷地扫了眼她,声音努力放得平和:“这套春联真俗气。这乌陵的女儿生性豪放,这身粉衣太小家子气,太娘,宽袖长裙,又不便行动,是闺阁小女儿才会穿的。”
一时之间,王银蛾竟不知从何处反驳,这不是讽刺她俗气、小家子气、品味不好、年纪大了……
大过年的被人这么找晦气,谁忍得住?袖中拳头咯吱作响,王银蛾冷笑道:“郡主你自己不当人,别拉踩其他人。我是货真价实的人,不是雕像,一年一年的饭又不是白吃了!”
“你笑我俗气,你自己头上戴着鸽子血簪又清贵到哪里去,一句话半点不离讥讽别人,还假装不承认!我呸,你哪里来的,斤斤计较,还自以为是的豪放,我随便到街上拉一个都比你落落大方!”
对面一众人都瞪圆了眼睛,下巴几乎要掉到地上。
岁琴郡主更是气得身体发抖。
王银蛾还不肯退让,继续骂道:“这么看我做甚,比起扭扭捏捏故作大方,我就是小家子气,别人拉屎拉尿到我头上我还能不拉回去!”
“你这种人真是奇怪,都是人穿衣,到你这儿衣穿人。粉衣鲜嫩,咋了?我长的好看啊,我就要穿,还要穿最鲜嫩的粉色。你觉得我穿粉衣,小家子气,娘们,那我就是你娘,叫吧!乖女儿——”
一把将怀中春联塞给风凌霜,她双手叉腰,气势汹汹。
岁琴郡主吓得往后退一步,嫌恶道:“泼妇!”
王银蛾反骂道:“没出息的东西!你骂你娘泼妇,那你是什么?小母夜叉?哼,这么漂亮的蓝色被你穿了,真是叫我伤心,那以后蓝色是不是要安排个绿茶专属!”
“你、你粗鄙!”
“我再粗鄙,碍着你事了?你喜欢那个谁谁,别跟我说!想抢人家茅坑,还要骂人家茅坑臭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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