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王银蛾收势,一片荧光笼罩住整个营地,光芒所到之处符箓尽数化成灰烬。
“江副官,你等负责看守营地,不可懈怠。文副官,叫人带上朱砂黄土狗血和糯米随我打回去!”
王银蛾残忍地笑了笑,当下领着人马去了城下叫阵。欢喜城的守兵发现异样,立刻通传上级,不多时城楼上灯火通明。
和欢喜城对峙数天下来,一个觉都没睡成,王银蛾早就憋着怒火,再加上经受多次偷袭,她再也忍不住了。当即命人设了一座祭台,她要亲自上阵。
泠泠月色笼罩住她,身上的玄色盔甲反射出平滑的幽光,正如此刻她幽厉的眼神。
她感到体内的妖力正蠢蠢欲动,如涛浪一波波击打着心房,王银蛾呼喝一声,祭台上升起了幽绿的火光,和她双目中的火焰同频跃动。
这时,寂静的四野突然起了阵阵阴风,鬼哭狼嚎之声呼啸着围聚过来,跟随王银蛾一起的将士都忍不住战栗,一个个面色惨白。
王银蛾挥剑往胳膊上割了一道大口子,鲜血滴到米坛子里,随后剑尖朝城门一指。那些凄厉的惨叫立时化作厉风,凶狠地朝城内冲去。
城楼上突然失火,欢喜城霍然陷入大乱。
“右将军。”文副官心有余悸地叫了声,“先包扎一下吧。”
王银蛾抿紧唇,忽道:“你回去,让江副官他们带兵过来。”
等文副官一走,王银蛾立刻又调集阴兵,搅得欢喜城里大乱。她倒要看看,城里的高人到底是谁?
不想,阴兵骚乱一阵后竟然消失无踪,紧跟着欢喜城楼上挂起了白幡。
这可不是投降,是在给王银蛾的军队下马威。王银蛾喊话道:“欢喜城的守将,你们不讲武德在先,如今这白幡就留给你们自己收尸吧!”
她勃然大怒,回头见副官已领着军队浩浩荡荡地赶过来,当即挥剑再起了仪式。
说实话,她的奇门之术都是跟着王清源学的,与其他派别有所不同。可是和对方斗法几次后,王银蛾每次施法都被对方化解掉,又气又恼下,竟觉得有丝熟悉。
她好像很久没见到王清源了。
一旦想法冒出头就再难忽视,面对对方如此熟悉自己的招数,修为又深厚,王银蛾越来越感到心惊。可是任她怎么喊话,对方就是不肯出面。
突然,王银蛾丢开剑,从袖袋里拿出一只盒子。打开盒子前,她稍微犹豫了下,可最终她还是打开了。
盒子里跳出一只紫色的尸体,一落地,地面立时蒸热到干裂。这是万年僵尸旱魃。
王银蛾挥手让军队撤后数十米,而自己掐指作诀,口里念念有词:“炎帝之女旱魃,吾乃卷烟城王银蛾,愿以己身血肉供奉汝,杀满欢喜城……”
咒语还未念完,突然城楼上飞射来一箭,直中王银蛾的右肩。
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城墙上,满是不敢置信:“你疯了!”
王银蛾吃痛,声音顿了下,却不敢停下动作。旱魃那么危险的东西,若非是迫不得已,她怎么会拿来用?
“师父,你为何要帮欢喜城做事?你明知道天下大势不可阻挡。”她擡首看向王清源,冷声质问。
朝露深重,日光熹微。王清源立在寒风中,一时说不出话。
忽然,他叹了口气:“你要用旱魃对付这满城的无辜百姓?”
“徒儿打不过师父,只得用这个法子了。”王银蛾笑着说,声音却隐隐发颤,浑身又开始冒起冷汗。
近来不知为何,她发现自己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难道有一天她真的要变成行尸走肉,眼睁睁看着梁月庭陨落?
突然间,她脑海中灵光一闪,目露迟疑起来。
王清源站在城楼上,看不清她的目光,只道:“岐王就一定是天下大势所趋吗?南广王是天下大势所趋吗?战乱一起,几百万无辜的百姓都要遭殃。”
“师父,你真糊涂,以为那些请你出面的人就是为了天下苍生吗?倘若他们肯主动投降,不作妖,我岂会妄害无辜百姓?
你既然说打仗会害了百姓,那我问你不打仗,百姓就能过的很好吗?你自以为是保护无辜百姓,实则是拥护那愚蠢的王朝。天下不止欢喜城的百姓,梁都的百姓,别处流离失所的百姓呢?岐王是不是天下所趋,自有时间民心定论。我和我的战士们只想早点打完,早日归家过自己想过的生活。这有错吗?”
她一番言辞恳切,饱含深情,几乎连城楼上的守军都隐隐动摇了下。更莫说追随她的部下,更加坚定了攻下欢喜城的信念。
王清源叹道:“慕光,你错了,我并不是维护这个王朝的。在城里百姓没有撤离之前,我不会让你们进城。”
王银蛾咬紧牙关,突然笑道:“这样,你让那些守城之人投降,我自会放过城中百姓,何必让他们流离失所呢?”
“而且,你当真确定那些百姓能安全逃脱?”
似印证她的话似的,城楼上,突然一小兵狂奔到守将面前,低语几声。
守将当即变了面色。
王清源神情怔愣。
在他们几人中,王银蛾是最狡猾多端的一个,行事作风狠厉,当真把她逼急了,她连自己都能下狠手。
王清源最初遇见她时,心里其实有一种隐约的预感。
可是王银蛾当初如此凄惨,又诚恳地求他收为徒弟。王清源确实心软了。何况,有些人真的合眼缘。
旱魃正源源不断地吸食她的妖力,恐怕她是坚持不了多久了。
眼看王清源陷入犹豫,王银蛾强忍着翻涌的恶心感,佯装镇定轻松。
城楼上,守军将领忙劝道:“王道长,不可听信此女妖言!陛下任命你担任此次守城要职,你可要记得陛下恩情。”
王清源却突然粲然一笑:“富贵王权与我有何关系?我本是为了城中百姓而来。”
他低头看向正苦苦支撑的王银蛾:“慕光,你把旱魃收了,我答应你。”
话音方落,数柄雪亮的长剑已架住他的脖颈,王清源低眸瞟了眼剑刃中的倒影,轻轻一笑。
王银蛾果然听话地收回了旱魃,不过,自己却已是强弩之末,单手撑着祭台才没有倒下去。
欢喜城的守将看穿她此时虚弱至极,更加不愿退缩,下令让军队出城剿灭敌军。
黄沙扬了起来,如薄纱蒙上天幕。
王银蛾擦了一把嘴畔的血丝:“师父,你别骗我。”
王清源轻巧挣开束缚,对将要打开城门的守将喝道:“停下!”
守将扫了眼他,不听。
一道白光打中守将,他立时疼得从马上跌倒。
王清源不紧不慢地拿出一枚黄金龙纹令牌,喝道:“见此令牌如见君,你们不听吗?”
一时间,那些军士见到令牌,纷纷犹豫着行了个军礼,果真不再前进。
王清源握紧那枚令牌,在许多双畏惧又窥视的眼神中,命人撤退回原位。
他好像有点明白了,自己的徒儿为何要营营进取,宁愿冒死也要往上拼搏,原来有些东西比仙法还要厉害。
王清源留下一句“原地守候”的吩咐,就飞身掠向城下,落到祭台对面。
“我自然会守承诺,可你会吗?”他道,“放了那些百姓。”
王银蛾笑道:“师父的话我自然信,可是我不信那些守将,万一我放了人质,他们反悔咬我一口怎么办?”
“你的意思是?”
“把那些守将捆了送过来,我便放人。”
王清源登时恼怒,道:“我如何能这样做?”
“那我又如何能轻信你们?我率领数师,十来万性命都挂在我身上,我若失误,死的便是他们。他们的命就不是命吗?”
王银蛾深呼吸一口,接着劝道,“师父,这样吧,今日是你我师徒对战。倘若谁输了,就依着赢的人来。”
王清源定定看她许久,答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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