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幼的赫佩斯站在大殿内,就像一个小点。
他故作老成地叹了口气,费劲爬上了床铺,晃荡两条腿,最后倒在并不柔软的被褥中,把脸埋进被窝。
好半晌后,殿内响起了一声低低的抽泣,像是怕被发现,一声过后,就再也没有其他动静了。
谢长留离开载雪殿,独自一人来到昆岚峰山巅。他平日里头待的最多的地方也是这里,宫殿对他而言可有可无。
他看着云卷云舒,却开始思索起赫佩斯的来历。
回顾那些奇怪的细节过后,他意识到赫佩斯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那个孩子来自其他的地方。
清楚身份来历后,谢长留便继续平日里的修炼。
那个孩子的未来与他并没有多少干系,他只是给赫佩斯提供一个落脚点而已。
从最初的驱赶变为提供帮助,也全然是因为赫佩斯开口向他求助。
谢长留只帮有求之人。
他的心里头能装下广袤天地,却装不下一个孩子一句稚嫩的话语。
夜间时分,昆岚峰下起了暴雨,雨水瓢泼倾盆而下,全然没有收敛的意思,乌云厚重密布在空中,低垂着,像是要将整个玄明宗吞噬碾压。
云层之中,是状如粗蟒的闪电,以劈山之势直愣愣砍下,带动山岳战栗,发出响彻云霄的震响。
谢长留遥遥望着那道雷劫,倾盆大雨,没有一滴能近他身。他在雨声中,全身干爽进入了载雪殿。
暴雨夜,实在不适合观星望云。
谢长留走进主殿,耳边是狂烈的雷电声。
雷声之中,却夹杂着一道泣音,像是幼兽脱离母兽身边,发出的细细哀泣。
谢长留在短暂的失神中,忽然想起偏殿里住着的赫佩斯。
那是个将将六岁的孩子。
他推开偏殿的门,脚步轻缓靠近床铺,在雷电的光影中,见到了床铺上抖做一团的被子。
细细的哀泣也愈发清晰。
谢长留动作轻巧地掀开被子,赫佩斯被闷得通红的脸转向他,圆而亮的眼睛肿成核桃仁,漂亮的脸上满是泪水。
被闷的太久,小孩有些呼吸不畅,开口便是干咳喘气。
“怕什么。”谢长留语气冷淡,却坐在了床边。
“雌父死掉了,外面还在打雷,没有虫陪我……”赫佩斯抽抽嗒嗒道。
他知道自己应该做个坚强的小雌虫,可还是控制不住害怕哭泣。
谢长留没有照顾人的经验,更别提照顾年幼的孩子。他毫无动容地坐在床边,听年幼的孩子发出满是稚气的哭诉。
小孩说到后头,越说越伤心,原先见到谢长留后的哭诉里大概还带了点表演的成分,不停打量谢长留,期望冷漠的男人能够心软,善心大发陪陪他。
可说着说着,所有的委屈便泛了上来,根本止不住难过的心思,打量都不做了,只顾着真心实意哭哭啼啼发泄情绪。
哭了小一会儿,殿内便出现了除哭声雷声呼吸声以外的第四道声音。
“咕噜——”
赫佩斯的哭声戛然而止,尴尬地摸了摸空空荡荡的肚子。
他一天滴水未进,又是年幼,还跟在谢长留身后走了很长一段的山路,体力消耗空空,刚刚还哭了一场,耗精力,也耗体力。
感到饿,简直太正常不过。
谢长留早已辟谷,载雪殿内的厨房便是摆设,更别提食材。
他又没有照顾孩子的经验,自然不知道孩子需要什么。
这会儿赫佩斯发出哀鸣的肚子,才让他想起来,眼前的小豆丁,是需要睡觉,需要吃穿的。
赫佩斯脸红红,自己擦掉满脸的眼泪,可怜地看着谢长留,小声说:“先生,我好饿。”
又是一阵雷声,他哆嗦了一下,小心翼翼扯住了谢长留的衣袖。
谢长留垂眸看了一眼捏住他衣袖的手指,短而肉,是孩子的手。
敏感的小孩注意到他的视线,手指紧张地抖了抖。
他身上的威压实在太重,尽管有所收敛,但还是容易吓到孩子。
昆岚峰上的活物,就是被他身上的威压尽数吓跑的。
“要吃什么。”谢长留没有叫他松手的意思,语气寡淡地问他。
赫佩斯的眼睛亮了亮,却也不敢提更多的要求:“什么都可以的,我很乖,不挑食的!”
昆岚峰没活物,载雪殿没有食材,谢长留要下峰,去宗门内的厨房找吃的回来。
见他要离开,赫佩斯情急之下,直接抱住了他的手:“我想和您一起去。”
“不必,你待在殿内。”谢长留试图收回手,但孩童死死抱着他不松开。
“我害怕……”年幼的赫佩斯擡眼看他,又有泪水决堤之势。
谢长留无法,外头又下着大雨,不能让他跟在自己身后。
赫佩斯年仅六岁,无修为傍身,淋雨风寒能要了他的命。
谢长留的手臂穿过孩子的腿弯,将他抱进了怀里。
“莫要乱动。”他淡声道。赫佩斯重重“嗯”了一声,带些肉的手臂却环住了他的脖颈。
谢长留有一瞬的不适应,却也没有叫他松手的意思。
孩童柔软的面颊贴着他的肩颈,幼小的身躯依恋地贴着他,不愿离开。
谢长留就这样抱着他,往山下宗门内走。
年幼的赫佩斯靠在谢长留的怀中,在这个陌生世界里匮乏的安全感,终于得到了一丝满足。
开一条新的线,年幼的赫佩斯跳出了反派的命运,遇见了冷冰冰的谢长留,做了把逆徒以下犯上。
成年的赫佩斯:师尊,你为何不能看我一眼?
谢长留:(眼里都是赫佩斯六岁哭成小傻狗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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