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的5分钟里,足够她从监控上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了。
虽然屏幕上看不清门牌号,但足够她分辨具体的方位,脑子里已经拼凑出小区里大概的内部构造。监控上,林秀芬的身影虽是左拐右绕的,但大体是往西南方向去的,具体位置不难找。
短短的时间里,姜乐甚至摸清了小区里几个监控的盲点处,这也算意外收获。
今天来的目的已经达成,姜乐与对方道别后便离开了。
*
其实姜乐找到南湖,也没有抱着多么阴暗的想法。
一个十几岁的高中生,哪怕早早地和社会上的人接触,心思能有多复杂?
对于自己当下的处境,姜乐知道没办法从林秀芬那里破局,如果她愿意离开姜全,又怎么会任自己的尊严这样被人践踏?
所以,姜乐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从那个所谓的周家男主人身上找出路。而经历过初中时家里的变故,她深深体会到,拳头是最能解决问题的。
所以,当她找到南湖时,想到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办法便是——暴力。
她倒不是真的想揍谁一顿,在外面和人聊天时,听说过有不少小混混因为打架斗殴被抓,情节有轻有重,但总归都是人生污点。简单来说,这事儿犯法。更重要的一点是,她对自己能不能打得过一个成年男人这一点上,始终抱有怀疑态度。
所以姜乐的最终决定是,找那家的男主人聊一聊,劝他不要对林秀芬动什么歪心思。必要的时候,可以小小地威胁恐吓一下。
不都说有钱人最忌讳家宅不宁吗?夫妻二人利益互相捆绑,感情不和便是破财。所以,那家姓周的如果真的敢对林秀芬动手动脚,她就敢把这事儿捅到他老婆那里去。
第二天下午,姜乐又从学校里溜了出来,顺手从出租屋里拿了一根铝制的棒球棍,坐上车便往南湖来了。
一路上,姜乐穿着校服,抱着根棒球棍坐在公交车后座。这个时间点,正常的高中生都还在学校里上课。车上的人来来往往,大多数人都会回头打量她几眼,有人好奇,有人警惕。
姜乐一开始还神色淡淡地任他们盯着看,后来被盯得烦了,直接笑眯眯地瞪了回去,语气不善地问:“怎么?有事儿?”她这神情语气,活脱脱一个社会青年。路人被她这么一呛,也不愿多惹麻烦,略有些厌恶地瞥她一眼便扭回了头。
到了南湖,姜乐自然没有再走正门。她早就算好了周家的大致方位,瞧着路上没人,便拎着棒球棍绕到西南方的一处围墙底下。
她胳膊一抡,先把棒球棍扔了进去,接着抓住栏杆,脚往下蹬着借力,手一撑便翻了上去。本来是标标准准的翻墙流程,这次却出了差错,罪魁祸首便是她身上穿的校服。
学校女生的夏季校服是衬衫短袖和格子裙,裙子的长度到大腿中间。
姜乐顺顺利利地翻上栅栏,里面的玻璃墙紧挨着栅栏,却又比栅栏高出一截,她只能往前撑在玻璃墙上向下跃。行动间,不知道裙子钩在了哪里,姜乐往下跳时,只听见“刺啦”一声,她身形不稳,眼看就要和大地亲密接触,最后凭着运动本能调整角度,这才勉强平安落地。
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大腿后侧火辣辣地疼。姜乐伸手一摸,湿漉漉的血黏在手上,她这才发现,裙子被撕破了一大截,右腿上方也被蹭破了皮。
她两手叉腰,无语问苍天。
出师未捷身先死,大概就是她这样的。
好在从小因为淘气没少摔跤,更何况更重的伤都受过,这点擦伤算不了什么。棘手的是身上的裙子。
夏天的布料轻薄,裙子被下坠的重力钩破,一路开裂到大腿上方,堪堪遮住隐私部位。
她站在原地发了会呆。
怎么办,打道回府?但裙子既然已经破了,现在走回去,一样是麻烦棘手、丢人现眼的。
姜乐没有怎么犹豫,反正裙子破在后面,她又看不到,正所谓眼不见心不烦,至于别人?爱怎么看怎么看去。她往后伸手拽住破裂的布条,用力一扯便扯了下来。裙子正面完好如初,后面却是生生少了一块。
啧,还没开战,已经是战损状态了。
弯腰捡起棒球棍,拍了拍上面的灰尘,擡头时却愣住了。
她算的方位很准,不远处便是周家的房子。为什么能确定?因为她看到了林秀芬。
别墅是利落的现代风格,一侧有着一扇明亮的落地窗,能看出来里面是厨房。
林秀芬穿着一身简单的白裙子,腰上系着围裙,长发规规矩矩地束在脑后。她似乎是在熬汤,正用汤勺低头在锅里搅弄着,锅中的水雾飘起,与下午的阳光交汇,映衬着她的眉眼越发温柔。
姜乐就这样看着,鼻子一酸。不知道为什么,被姜全揍时没哭过,自己出去赚钱时也没哭过,这时候却突然红了眼眶。
她的妈妈,在别人家里,照顾别人的妻子、丈夫、小孩。
心里的战意突然消退了,她像是被钉在原地一样,不想再向前走了。
她突然想起,每次小时候,她淘气把自己弄伤时,总会跑到林秀芬面前撒娇。林秀芬为了安慰她,都会煲一锅浓香的猪骨汤。她会笑着说:“等乐乐再长大长高一点,就不会这么轻易受伤了。”
初二那年,林秀芬拒绝和姜全离婚,拒绝和她一起出去生活。从那之后,她再也没和林秀芬撒过娇,甚至见面时,都很少好言好语地和她说话。有时候,她甚至觉得自己对林秀芬的怨更甚于对姜全的怨。
可也只是怨而已,并没有恨。
只是姜乐时常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这一切,怎么去面对她。
虽然隔着很远,姜乐似乎能闻到落地窗后猪骨汤的香气,后来才意识到,那香气是从她自己的记忆深处飘来的。
一会儿,屋里的人转身往外走。姜乐怕被发现,身形一闪躲到了一棵树的后面,嫌弃那树干不够粗,她干脆扒着树干爬了上去。她不知道自己在这坐了多久,看了多久,她一直看着林秀芬忙里忙外,准备了一大桌子菜,菜品看着清淡,但必然是色香味俱全的。
姜乐呆呆地靠着树,脑子里什么都没想,只是坐在这,不想动也不想走。
直到身后传来车轮的声响,她这才发现,太阳已经西斜了。
垂眸往下一看,一个挺拔如白杨的身影出现。少年穿着白衬衫校服,书包斜挎在身上,隐约可见锋利的肩骨、窄细的腰。他推着自行车缓步走过来,一张干净出色的脸从树的遮挡中显现出来。
姜乐这才知道,原来周家的“周”,便是周泽的“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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