甑蒸是中药炮制的重要工序,氤氲白雾不断从甑盖缝隙中溢出,在深秋的空气里凝成细密水珠。
或许是初来乍到的第一天,给管事的留下了好印象,李修文竟分到这份清闲差事——不必像其他新人般搬药材、切饮片、捣药末,只需掐着时辰照看甑火。
百无聊赖之际,他从怀中掏出从女儿那寻的医书,借着灶膛跳动的火光,逐行细读那些工整小楷。
药香与纸墨味在蒸汽中交织,为这枯燥的值守时光添了几分沉静。
夜色渐浓,
金老爹提着一盏昏黄摇曳的马灯,穿行在圆山寨制药工坊的各个角落。
跳动的灯影下,工人们各司其职,流水线般的作业场景徐徐展开——有人专注称量药材,有人熟练切制饮片,有人精心调配药料。
每个人仅重复一两个简单动作,却如同精密齿轮般环环相扣,将零散的工序串联成完整流畅的制药流程。
在灯火明暗中勾勒出既传统,又有创新的药坊的独特韵律。
望着工坊里有条不紊的生产流水线,他心中对苏俊的佩服又添了几分。
恍惚间,
思绪飘向数百里外的云南河口——此刻的苏俊,
正顶着小火车颠簸一日的疲惫,
在海关仓库的汽灯下,仔细查验着新到的医疗器械。
这片他曾留下足迹的土地,如今又因肩负的重任,迎来故地重游的时刻,月光与灯火交叠,映照着他专注验货的身影。
仓库角落里,
汽灯在铁罩里忽明忽暗,
将莫雨薇的影子投在斑驳的砖墙上。
她歪靠在木箱棱角处,单薄的肩膀随着呼吸轻轻起伏,几缕碎发垂落在睫毛间。
此刻困意如潮水漫过,握着货单的手指无意识蜷起,墨痕在纸张边缘晕染开,像极了她疲惫却倔强的模样。
夜风穿过气窗缝隙,拂动她耳畔发丝,却吹不散她眉间凝结的倦意。
苏俊这时,早已熟稔地拿起验货清单,指尖划过精密器械的参数,对疤脸叔说道:“马丁教授买的这批德国产手术刀,刀刃淬火工艺改良过,应该能缩短手术时间。”
疤脸叔粗糙的手掌反复摩挲着手术刀锋利的刃口,眼中泛起灼热的光。
他猛地抬起头,脸上狰狞的疤痕随着激动的神情微微颤动:“姑爷!这刀锋寒光凛冽,一看就是上等货色!要是这些救命的物资能及时送到滇西,不知能从鬼门关拉回多少兄弟的命啊!”
说罢,他攥紧拳头砸在木箱上,震落些许木屑,沙哑的嗓音里满是压抑不住的兴奋与期待。
莫雨薇揉着惺忪睡眼,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声音带着刚睡醒的软糯:“哥哥,肚子都在抗议啦!我们去吃东西好不好?”她睫毛轻颤,眼底还蒙着层水雾,惹人怜惜。
疤脸叔见状,粗糙的脸上露出关切神色,布满老茧的手抹了把额头的汗:“姑爷,您都忙乎大半天了,水米未进可不行!大小姐说得对,再要紧的事也得先填填肚子啊!”
莫雨薇原本还睡眼朦胧的突然被惊喜点亮,她踮起脚尖,葱白似的手指兴奋地指向货箱深处,声音清脆得像撞响银铃,
“哥哥!快过来!快来看这个稀奇玩意儿!”
她一边用手揉眼,一边激动的叫着,方才的困倦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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