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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1 / 2)

第90章

恒子箫这才知道昨天晚上梁婶说他美、会招惹祸事, 是指怕他也被神槐选中。

他不由得问:“何家村竟也真的同意了?”

“又有什么办法呢……”梁婶叹道,“若不应允,惹怒了槐娘娘, 这地里便长不出一颗粮食, 山上就打不到一根鸟毛。”

“何不搬走, 去往别处?”

梁婶没说话了,过了一会儿才低声道,“舍不得。”

有神槐的保佑,何家村风调雨顺, 不论是种田还是打猎都事半功倍。

别处每每受灾就要死半个村子, 可他们只要每隔几年送一个过去,便能五谷丰登,全村太平,天下哪里还有这么划算的买卖。

“每当槐娘娘选中喜欢的人时,便会在那人枕边留下一串槐花。”

望着手中的那串白花, 梁婶的眼睛又红了起来,“收到槐花的人, 被称为花侍。村子里会为她摆上三天酒席, 既是为了感恩槐娘娘显灵, 也是为了…”

她忽而语塞, 说不下去了。

恒子箫给她倒了点水, 梁婶没说,只是细细地哭, 她这两天似要把这辈子喝的水都得哭尽了。

缓了好一会儿,她才断断续续地往下, 告诉恒子箫个中缘由。

为了让花侍的皮肤更加红润饱满,何家村会给花侍连灌三天的酒, 使得经脉舒活,血液充斥于皮肤当中。

恒子箫皱眉,“难不成还真要剥皮?”

梁婶点头。

她的头一低,两行热泪便落了下来,灌过那张经了半辈子风霜的脸。

她告诉恒子箫,在灌酒三日后的那一晚,趁着花侍酒醉,便将其带去槐树下,用利刃在其头顶划出十字,撕开四角,从十字口里灌下灵液。

恒子箫是知道灵液的,它又被称为神胶、元水,另有一名,叫作水银。

水银从人头顶灌下,顺着十字口从四面往下坠,便能使皮肤和血肉生生剥离,得到一张完整的人皮。

此时花侍被剥下了皮,有的生生痛死过去,但大多还没有殒命。

不管是否咽气,何家村都会将花侍丢入烈火之中,烧成花泥,敷在槐树脚下,使其身体滋养槐树,其灵魂侍奉槐神。

饶是恒子箫读过不少活人祭祀的案例,何家村的祭祀之法也依旧让他毛骨悚然,可被列位最残忍的一例。

山下的锣鼓不知何时停了,只有一点豆灯的屋子昏暗而寂静。

总是这样荒诞,在最盛大的喜悦处,又藏着最绝望的悲哀。

恒子箫拧眉良久,蓦地起身,对梁婶一拱手,道,“梁婶您放心,既然我知道了这件事,就一定不会袖手旁观。不管成功与否,我都会尽力一搏,拼命将您女儿救回来。”

梁婶一惊,随即摇头,“不,别。你就是将她救回来又如何?惹怒了神槐娘娘不说,还会惹怒整个何家村,我们娘俩往后又怎么能活呢。”

束缚梁婶的,并非鬼神,而是整个何家村和她寡妇的身份。

恒子箫沉默了一下,又道,“车到山前必有路,我一定会在祭祀前找到万全之法。若何家村实在待不下去,您可愿意跟我们离开,和女儿到修真界生活?”

虽然师父说,他们招惹了禛武宗的赵尘瑄,一时片刻不便回去,但他至少可以将这母女二人送进太拟虚屏,传信让裴玉门派人接应。

听到他的话,梁婶倏地睁大了眼,她站了起来,怔怔地盯了恒子箫半晌,随即猛地跪了下来,哭泣道,“若真如此,我又该如何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恒子箫连忙扶她,“降妖除魔、救人于水火乃是修士天职,您且稍等,待我回去请教师父。”

他向梁婶保证,就算他除不掉那棵槐树,也一定救她女儿出来。

听了这话,梁婶又是哭又是笑地感谢了恒子箫许久,口中念叨着老天有眼,又让他多加小心。

恒子箫回去之后,立刻把事情禀明了司樾和纱羊。

纱羊听得翅膀都僵了,“这算什么神!区区一棵树精,竟如此猖狂!那琭海宗还有此处的土地都是干什么吃的!”

司樾忍俊不禁,“那土地自己个儿都被淹得够呛,哪还有余力管这些。”

“可这也实在是太过分了!”纱羊道,“活生生把皮剥下来——这心肠也太狠毒了!”

她骂完立刻看向司樾,眼神如箭,“你早知道了,是不是!”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司樾耸肩,“你别这么看我,你我是一起来的,这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纱羊哼了一声,愈发笃定妖魔可恶。

司樾虽然和此事无关,却也得了她的迁怒。

“师父,”恒子箫压低了声音问:“是否趁夜把芳儿偷出来?”

司樾嗯了一声,“那好,你先去试试。”

恒子箫本有十之八.九的成算,他的道行不比槐树,可对凡人怎么说也是绰绰有余,但听司樾的语气,恒子箫又开始不确定了。

“师父,是有哪里不妥吗?”他问。

司樾一笑,“我还想看看热闹,没想到你小子越发懂得察言观色了。”

纱羊替她道,“子箫,这槐精既能护住一方水土,就表明此处地界已尽在她的掌控之中。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听她调遣,你把芳儿救出来容易,带走却难,到时候可真是‘草木皆兵’了。”

恒子箫思忖道,“师父,我的能力不足以杀出一条路来么?”

“这便是我想看的热闹了。”司樾咧嘴,“你是雷火灵根,专克草木,因而谁输谁赢尚不一定。”

攸关人命之事,须得稳妥。

恒子箫对着司樾躬身作揖,“请师父教我。”

“你要救人,又怕槐树阻挠。”

“正是。”

司樾倾身,食指在空中绕了个圈,笑道,“这还不简单?你把顺序掉个儿,先把槐树解决了,再带人出去。”

“你说的简单。”纱羊道,“他要是能解决槐树,还怕救不了人么。”

“他怎么知道自己解决不了呢。”

“他又不知道那槐树的深浅,怎么知道自己能不能解决。”

司樾道,“这就是了。在这里排兵布阵,说了半天,他连人家深浅都还不知道。”

“师父是让我直接去找那槐树?”恒子箫一愣,“可……一旦闹起来,这何家村就再也待不了了。”

若他除不掉槐树精,那就无法待在何家村里,解救芳儿也就更难了。

槐树精能调动的不止是这里的草木,还有整个何家村的村民。

届时他们将芳儿藏匿起来,这荒郊野外,本地人若是有心隐藏,就算是军队来了也搜索不到。

“傻小子。”司樾一叩恒子箫的头,“白日在外面还有两分机灵,一回来我面前就发呆,怎么,你也是树精,没了阳光就不行?”

恒子箫捂着头,茫然地望着司樾。

司樾不耐地挥手,“好好想想,别老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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