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筠回到住所后便一头栽倒到了床上,从木鱼那里出来后,她的头就开始一阵一阵地抽痛,一直强压着没让介嗔痴看出不对,直到回到房中,她才终于忍不住痛/吟出声。
窗外雨声淅沥,她在昏迷与清醒之间找不到边界,雨声不知为何越来越大,像是要砸穿她的耳膜,猛然间冲上临界值,哗啦一声只剩空白。
她低头看向自己,穿着陌生的服饰,处在禅室一样的地方,对面坐着一位年老的和尚,看不清面容,她只觉不安正起身要离开,
而忽远忽近的声音却萦绕在她耳边:
“异界之魂,唯有你能跳脱因果,拽住宿命的缰绳。”
什么……他在说什么?
随着他手的擡起,一颗赤红的珠子浮现在庭筠眼前,其中一部分浓稠到近乎黑色。
这颗珠子……这不是她吗?!她就是从它变成人形的…可若不是这样,那她为何会这自其中诞生?
“至恶之力,一旦失去压制,便不可转圜。”和尚看着庭筠,似是恳求,“我需要找寻新的压制。”
他好像是在说这颗珠子,又好像在另有所指些什么。
擡眼间,那颗珠子毫无防备被地钻进她的心口,瞬间消失不见。
下一秒便又是一片空白,周围像是空无一物的深渊,毫无声息,只有眼前那颗红色的珠子悬浮在空中,发着幽幽的暗光,
她不受控制地把手放了上去,脑中像过电了一瞬,纷杂的记忆和画面蜂拥而至:
自天地间诞生的恶怨之念凝结成了实体、被于心不忍的那位僧人炼化成人形、成了丧子的母亲的“孩子”,却被忽视、被憎恨;无法温饱、备受冷眼,母亲的缺位、继父的打骂、同龄人的欺凌……
而每次反复升起膨胀的恶念之力,还未等他爆发,便每隔五日要以极度痛苦的方式剥离抽去,由老僧人封锁,日复一日,那凝成的珠子颜色越来越深,
只靠那两三人的些末温情苦苦支撑,才不至于在寒冬般的生命中冻死,而后、而后……
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一个雪天,他擡起眼的那刻,庭筠在那澄澈的瞳中,看见了自己。
所有所有分崩离析,如雪簌簌落下,妹妹、同伴、嫂嫂、义姐;剖骨、坠崖、捅刀、挖丹;亲人、友人、爱人……每一片都像是碎裂的记忆,不断闪现在她面前、在她脑海,却始终连不成完整的脉络。
直到有什么从楼台上坠落而下,炸贱的血色像按下的暂停键,其余种种都滞断,血肉模糊的身躯、奔跑而来嘶吼痛哭的背影……
只有那颗珠子在无人可见的空间中发出刺目的金光,将什么从她身上抽取而出,完好地保护着将其包裹融入那团圆形之中。
随后,遁入无形之界,再无踪影。
最后的最后,是那个从头到尾面容模糊的主人公、那个珠子最先的本体,
一切倒溯回那个雪天,他倒在她脚边,小心翼翼擡起头。
而这次,她终于看见了他的模样
————那样清晰而熟悉。
“嗔痴!”
庭筠惊惧地大喊出声。
这颗赤色珠,是介嗔痴的命源!
可睁开眼的刹那,雨声又轰然回到耳畔,面前是熟悉的床顶和房间,只是天色已从晚间变为了白日。
竟已是第二天早上了。
庭筠捂着还隐隐作痛的额头,坐起来慢慢消化这一晚上接收到的信息:
明释长老将赤珠连接于她的魂灵之上,以压制和渡化,在她是爻国公主谢筠的那一世,最后惨死且被强制抹杀,最后关头是赤珠将她的魂灵保存起来,并为躲避系统的搜寻而闪遁去了遥远的混沌之处。
她基本记起了大半关键的记忆,只是有些过程和细节,现今还未完全回归。
但这都都是其次,重要的是,命源是极其重要的东西!不论仙妖人,它都是生命与力量之源,妖丹金丹不过是它的外化罢了。
纵然介嗔痴同命源的关系特殊且自身天赋异禀,在被剖了妖骨和妖丹后,又重新将它们炼化回自己体内,但这始终是隐患,
特别是在现下,对手是涂山祈,而这次的计划,他免不了要与之抗衡,那便更是分毫出不得差错!
可如今赤珠幻化成了灵体,承载着她的魂灵,它若不能回归本体,在介嗔痴那里便是一枚定时炸弹,也许下一刻便会被引爆。
她必须要想办法将赤珠命源融回他本体,办法……她得尽快找到办法!
庭筠顾不上其他,掐了净身术,拿了伞就要去藏书阁,这里的不行那就重新混回听雪楼。她急匆匆正要打开门出去,门却从外被推开,纯狐言一来便直接直截了当道:
“有件事我觉得不能瞒着你,有必要让你知道。”
原本想推辞自己有急事的庭筠,在看到她难得严肃的神色后,便将原本的话吞回了肚子,“你说。”
“你来沧溟之境的那天,那群刺杀尊主的修士为何选那日动手,你是知道的吗?”
“嗯,说是血月之日,是他最弱的时候。”
“那你又知不知道,今年是恰至百年,血月之日,其实会有两次?”
庭筠的手指不自觉蜷起,不好的猜想随之在她脑中浮现:“你是说……”
“没错,就是法阵那事。”
他们让她故意给听雪楼递出消息,说沧溟已得破解之法,决定在听雪楼选出下一次的目标地点后,会由介嗔痴亲自带队,对该地对法阵进行消毁。
这计划本是诱敌深入,因为两方其中的一个领袖下场了,另一方便不可能避而不出,也就是,介嗔痴和涂山祈,在这一次,便会正面对抗。
“而据听雪楼那边的探子来报,涂山祈选择的地点是南溪谷,而日期,恰恰是第二次的血月之日。”
“你那么聪明,肯定也猜到了是他不想让你担心,所以让底下人都瞒着你,但是我觉得,你有知情权。”纯狐言并不逗留,说罢就已转过了身,
“你们两个人,就总是想的太多,什么苦都往自己心里咽,其实,可以自私一些的,这是被爱者的权利。”
她撑开伞,走入雨幕中,传送符在指尖一燃,她便消失在檐下。
庭筠在原地站了几息,直至风夹带春雨飘落来,凉意触上脚踝,她才有所动作,撑伞往藏书阁而去。
路途并不遥远,但她心绪不平,便也用了传送符,眨眼便到了目的地,而迈进阁内,就要径直往楼上走去时,却迎面撞上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白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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