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墙十七天
景纾茵沉浸在书的海洋里,要不是季暄这本活字典在旁边,她险些被淹死。
为了挖掘老爹不为人知的黑料,她真的付出了太多。
老爹景惟正虽然名字起得格外清正,人长得也魁梧挺拔,看着像个平平无奇的正经人,但实际上是个诡计多端且工于心计的阴谋家。
这一点景纾茵从小就反复实践验证了多次,深深刻在了脑中,并为此付出了许多惨烈代价,留下了极为深刻的教训。
据母亲大人为数不多的几次酒后吐露的真言,不难推断出,母亲当年也被老爹老实忠厚的外表所骗,一失足成千古恨,但介于她和景凌昀年纪尚幼,为了子女,母亲只能咬牙坚持。
老爹时常眼红别人的好东西,儿时母亲每次说要给她做的驱虫香囊,之后总是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老爹的身上,然后在炎热的夏夜里,只有她被蚊虫叮得辗转反侧,热的发汗,心里透凉;
老爹常犯牙疼,母亲便不许老爹吃甜,是以每次老爹带她上街买的糖葫芦,她都只能吃到一颗,剩下的都进了他自己的肚子里。但一回家,老爹就会把光秃秃的签子塞到她手里,然后理直气壮地跟母亲告状,指着她嘴边剩下的糖渍,说是她闹着要吃甜。
偏偏她受了委屈,还说不得。
在多少漆黑的长夜里,老爹砸吧着白日里咽下的冰糖葫芦,揣着母亲给做的驱虫香囊,睡得安稳舒泰,鼾声震天。
谁会管她抹着泪哭得一抽一抽,谁来抚慰她滴血的心?!
啧,越想越气。
相信以史官公正无偏的眼光,一定能找到老爹不当人的证据!
一定!
景纾茵拿出这辈子都没有过的认真仔细,她沉浸式研读典籍的模样,像极了嘟嘟那只冬日里努力刨雪的狐貍崽子。
季暄会心一笑。
景纾茵在知识的海洋里徜徉了两个时辰,开国史了解地乱七八糟,在尘封的岁月里有太多能人异士,她尚且不能一一对号入座,只知道在那段人命如草芥般兵荒马乱的日子里,宗晟帝从单枪匹马,到拥兵数十万雄踞一方,靠的是天时地利的加成,知人善任的眼光,以及杀伐果断的刚毅。
郁襄、宁博玟、季铖、周瑞丰等等,每一个都是彼时盛极一时的风云人物,各占其位,各司其职,每一个都是辅助宗晟帝定千秋功业的开国元勋。
“郁襄?”景纾茵指着史卷上熟悉的名字,不觉低声唤了出来,“是郁老师吗?他以前还是定国功臣欸?怎么之前从没他说起过啊?”
“你认得他?你与已故的郁太师有故?”季暄每每读到这段纪史,看到郁襄这个名字,就莫名神往。
“儿时他曾教我习诗文来着,只可惜我实在不成器,老爹怕我把郁老师身子骨气坏,便不让我再去骚扰郁老师了。郁老师虽然看着凶,但他待我可好了,我每次去太师府都给我备糖糕呢!只可惜郁老师已然驾鹤西去多年,从此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了。”景纾茵垂眸看着书册,指腹轻轻摩挲着泛黄纸张,眼中流露出些许伤怀。
郁太师早年追随宗晟帝,随后又受宗晟帝临终之托辅佐先帝,先帝驾崩后又继续教导钟离旭,历经三朝阅尽世事,一生殚精竭虑,一世刚正不阿。
这样一个忠义清正到骨子里的人,又是为何最后会沦落到绝望自戕的结果呢?
三年前,景纾茵方才从漠北边地被老爹遣送回郢都的路上,迷迷糊糊中听谁偶然说起,传闻郁太师投水自尽,尸骨方才从河边捞上来。
但她彼时受寒发热高烧不退,脑子都快烧成锅底黑灰了,自身尚且难保,连出言过问都张不开口。
待她病情好转,娘亲将她从鬼门关拉回来后,这件事情就被压下去了,城中人只道郁太师为国事过于操劳,引得心疾发作而亡。陛下深念其辅三世君王,劳苦功高,死后追封其为护国公,以公爵之礼下葬,大办葬礼极尽哀荣。
仿佛一夕之间,好端端的郁太师,就这么撒手人寰了,一切都看起来顺理成章。
「娘,他们胡说!郁老师根本没有心疾!他们都在骗人!」景纾茵泪眼朦胧地望着娘亲,哭得声嘶力竭。
白氏摸着她的脑袋,沉默无言,低眉不语。
「郁老师的死一定有蹊跷!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郁老师是不是就是被他们逼死的?唔——」景纾茵越说越激动,却又被白氏捂住了嘴。
白氏摇了摇头,眼底深邃晦暗,「阿茵,你郁老师就是心疾发作而亡的,你不要深究了。你这两日发烧烧糊涂了,且再多休息几日好好养养吧。」
景纾茵一思及旧事,头就容易疼,也不知是不是从前深冬落水落下的寒症未除干净。她晃了晃脑袋,不愿再追忆那些重重尘灰锁住的往昔。
她看向季暄,指着黄页上晕开的名字问,“那这个季铖呢?”
季暄看着她,不过一个名字就让她眼底情绪如此起伏,心中虽好奇,但也不愿多去撕扯他人心底的旧疤,便也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
“此乃家父。”
景纾茵一愣,“季大人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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