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太阳正盛,空气都发烫。
体育课,艳阳天熬人,老师也觉得乏,因此基础热身过后,便解散学生自由活动。
十六十七班赶上同堂,闲来无事,宋亦霖跟薄酩和路予淇前往篮球场,坐台阶上放风。
季夏秋分,白昼仍然漫长无边际,时间不疾不徐地淌,乏味又难挨。
午时风拂过,宋亦霖微眯起眼,忽地察觉有道视线落在身上,她略一侧目,回望向对方。
两相对峙,郑晖神情微僵,撇开脸没再盯梢。
她便漫不经心地垂眸,如常平静。
“话说郑晖这次回来,老实不少。”路予淇也瞥见他的小动作,撑着下巴道,“没再来找麻烦,可算清净。”
宋亦霖轻敲指尖,随口应:“怕被勒令退学吧。”
“那小子居然又记过了?”薄酩挑眉,“是我在家思过期间出的事?”
路予淇点头,三言两语给她概括事情来龙去脉,随后对宋亦霖咕哝:“你也是,当时该等我一起的。幸好赶上领导视察,不然郑晖指不定要怎么你。”
宋亦霖唔了声,点头附和:“是啊。”
她很轻地笑,“幸好。”
树梢被风吹得晃动,枝叶喧嚣,阳光刺目干涩,充斥每个角落,让人想闭眼藏避。
被晒得有些犯懒,她偏开脸,视线移到球场,看少年人们意气风发的热闹。
都是熟面孔,随便拎出哪个都是年段内的佼佼者。场外不少女孩驻足,被朋友撺掇着送水搭话。
两队分数不相上下,索性中场休息,谢逐随手将球抛到场中央,撩起衣摆擦了把,往休息区走去。
一名低年级的女孩踌躇多时,捏着矿泉水不敢上前,被身边闺蜜推搡几次,才鼓起勇气接近。
太阳热烈,少女眼神也澄净,羞涩都坦然,清澈漂亮。
隔得远,宋亦霖听不清他们交谈内容。
打量少顷,她正想着转开注意力,谢逐却若有所觉,眼帘微掀,越过那女孩锁住她。
那道目光清冽薄漠,透过雾蒙热气,一瞬望进她眼底。
宋亦霖没躲,睫尾压低迎上他,从容不迫,对他大方地笑了笑。
巧合似的。
球场,女孩将水递出,紧张等待着谢逐的答复,局促地唤:“学长?”
他将视线落回,扫过那瓶水,淡声道了句谢,却并没有接受,侧身径自越过她。
期望落空,女孩略显失望地低头,叹气走回闺蜜那边,讪讪离开了球场。
预料之内。宋亦霖垂眸,却见谢逐朝看台这边走近,目光点水掠过她身侧物品,最终停在她眉眼。
她看到他眼梢轻挑,仍是副疏懒态度,向着她开口。
他说:“没接她的,你的给我。”
四目相对,宋亦霖微怔,没来由生出几分微妙感觉,像心尖发痒。
不敢多想,她抿唇,拎起身旁还没启封的矿泉水,手腕略一用力,稳稳抛给他。
谢逐单手接过,神色未变分毫,拧开盖喝了两口,便转身回到队友那边,不再看她。
好像仅此而已。
水是冰镇的。宋亦霖撚了撚指腹,上面还残留着瓶身蒸溢的湿意,已经被体温暖得温热。
“——靠。”
路予淇突然出声,语气十分牙酸。
她全程目睹这两个人的互动,实在是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其实我之前就想问了。”她表情复杂地转向宋亦霖,道,“你们两个真的只是同桌关系?”
“感觉像路边莫名其妙被踢了一脚的狗。”薄酩也啧了声,擡起胳膊拱路予淇,“是这心情吧,我懂你。”
她们唱双簧似的,宋亦霖哭笑不得,赶紧打住:“我就扔瓶水,你们能脑补成这样?”
“可不是。”薄酩耸肩,“刚谢逐要是过来了,我能直接让你俩在我脑袋里完婚。”
宋亦霖:“?”
论嘴欠薄酩无人能敌,这回路予淇都没绷住,笑得直不起腰,连连夸她会说话就多说点。
实在没辙,宋亦霖没办法,最后连哄带威胁,才把话题从自己身上转移开。
原本就是打趣,玩笑也适可而止。校园虽然丁点大,能聊的事情却很多,三人很快又热闹起来。
聊着聊着,路予淇突然想起什么,道:“话说,咱们接下来可有的忙了。”
宋亦霖不明就里,“什么意思?”
“你看啊。”路予淇掰着手给她细数,“过几天要搬新校区,然后国庆假,等收心考结束,接着全校运动会,还有最重要的……”
“十月底的全国游泳锦标赛。”薄酩不疾不徐地接话,笑看向她,“去不去?”
宋亦霖微怔。
那场比赛视频再次浮现脑海,盛大辉煌,少年意气风发,志得意满的模样,她也只透过狭小屏幕见证。
她从未了解过游泳竞技,那是谢逐的世界,与她隔阂分明。
但现在触手可及。
顿了顿,她最终没能拒绝,问:“今年赛事从哪举办?”
“C市,刚好不远。”薄酩道,“高铁转两站就到了,几个小时。”
“到时候请假去?但唐姐……”
“这你放心。”旁边路予淇摆手,悠闲道,“一两天的不算耽搁,而且这次比赛刚好在双休日,也就相当于请几节自习,唐姐在这事上向来睁只眼闭只眼,也不是头一次了。”
闻言,宋亦霖唔了声,还没考虑好,铃声就在此刻打响,余音缭绕操场。
下课了。
学生们陆续往回走,她望向球场,见那边也结束,几个少年谈笑着朝教学楼方向去,恣意张扬,一路吸引众多女生侧目。
谢逐被朋友簇拥着,闲聊也漫不经心,像没什么值得他专注。旁边人不知说到什么,他短促地低笑,锋利眉目轻佻,显出几分慵懒痞气。
隐约感知到什么,他步履稍滞,略一侧首。
看台上,宋亦霖神情自若,正笑着和薄酩路予淇讲话,睫尾压得很低,从始至终不曾擡起。
像是他错觉。
注视半秒,谢逐不带情绪地收回,下一刻,却见宋亦霖撑起手臂,利落地从高台跃下。
动作间,少女衣摆被风掀起,露出截削薄细白的腰,窄而柔韧,线条流畅漂亮。
不过转瞬,又被衣衫褶皱遮拢。
“——逐哥?”
乔觉喊他一声,擡手招呼道:“看什么呢?”
收回视线,谢逐散漫回了句“没”,便迈步拾级而上。
他抄在兜内的手轻拢,指尖收敛,攥了攥。
又缓慢松开。
午休时间,下课铃刚打响,教室满地喧嚷。
学生们迫不及待冲往食堂,宋亦霖跟薄酩和路予淇说好,待会一起用午餐,因此不疾不徐地等人汇合。
薄酩收拾东西快,没多久就串来十六班,招呼她们:“走走,师太今天难得没拖堂,我感觉食堂大妈会多给我盛点菜。”
宋亦霖:“……这两件事有必然联系?”
“都百年难遇啊!”
她忍俊不禁,旁边路予淇嘟囔着“快给孩子饿疯了”,揽着她走向薄酩,三人下楼往食堂去。
刚到楼梯口,却听后方有人唤薄酩的名字,是道陌生男声。
路予淇八卦心起,当即回头打量,不由愣住:“这不是高三那学长吗?”
闻言,宋亦霖动作微僵,不着痕迹地将脸往楼道拐角里偏了偏。
幅度很小,无人发现。
得知对方是来找薄酩约饭的,路予淇饶有兴趣,打听:“我记得他之前被你拒绝了?”
薄酩懒散点头,道:“但好像还没放弃。”
“啧,少男收割机,怎么还没见人来把你收了?”
“扯淡呢。”薄酩弹她额头,没好气,“谁有那本事让我栽?等着,我去回绝下。”
“别吧。“路予淇说,“人大老远从高三部过来,吃闭门羹怪可怜的,你去就行。”
薄酩想了想,觉得也对,于是颔首:“成,那我走了。”
路予淇摆摆手:“去吧去吧,待会见。”说着,又愁眉苦脸地转向宋亦霖,“咱们得快点,不然真抢不上饭了。”
“嗯?”宋亦霖好似才回神,迟钝反应了半秒,才笑,“那赶紧走,孩子不快给饿疯了么?”
她语气轻松,还打趣路予淇,看起来一如往常,薄酩却隐约察觉些许异样,多看了她一眼。
但不等观察更多,路予淇就赶着去食堂,拉宋亦霖快步下楼,二人身影很快消失在视野。
薄酩若有所思地敛目,片刻,才走向那位学长。
却听对方狐疑地询问:“刚才那个女生……是不是你们年段复学的?叫宋亦霖?”
她挑眉:“你认识?”
“高三谁不知道她。”学长蹙眉,反感道,“你少跟她来往比较好,听说她当初三了自己朋友,这事还闹挺大,别看她表面像个好学生,其实私生活很乱。”
薄酩忽然停下脚步。
有点儿火大。她想。
“哦。‘听说’。”她了然颔首,语调懒散,“所以你不是当事人?”
“当然不是,我怎么可能跟那种人扯上关系,学生会主席你记得吧,就……”
“严成远?”薄酩稀松打断他,低笑一声,像瞬间想通了什么,“我说呢,原来是这么回事。”
宁念楚,严成远。
——还真比她想得更操/蛋。
“行,我知道了。”她略一摆手,“至于宋亦霖……你满嘴的‘听说’,我半个字不信。”
“还有。”停顿少顷,薄酩眼帘微掀,对他很轻地笑,“少对我朋友指指点点。”
“——你算个什么东西?”
吃过饭后,见时间还早,路予淇便拉着宋亦霖去了趟小卖铺,买点零嘴放自习课吃。
正是午休期间,小卖铺熙来攘往,人满为患,宋亦霖从货架前挑挑拣拣,拎了两袋糖去结账。
人太多,收款台刚好挨着出入口,学生们摩肩接踵,排队都不安分,时不时就被推搡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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