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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亦霖偏过头时,正看到谢逐漫不经意收起手机,迈入演奏厅。
这个点该是去吃午饭的时间,她正欲开口询问,就见对方走到乐器架前,拎了把吉他出来。
宋亦霖微怔。
谢逐随意抄过椅子,掀起眼帘扫向她,简短撂话:“过来。”
还真是吉他教学。
有些意料之外,宋亦霖从桌上跃下,外套随意搭在一旁,边走近边问:“所以你是来找我的?”
“不然。”谢逐试着吉他弦调,语气很淡,“你以为我为什么会来这。”
她唔了声,刚落座,吉他便被递到怀中。宋亦霖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姑且将吉他有模有样地抱好,只是稍显生涩。
正努力回想正确姿势,手肘就被人握住。谢逐从后方贴近,手越过她,将错误点纠正,“放这。”
两人到底身高在那,体型差便格外显着,宋亦霖原本觉得自己是正常身高,此刻被谢逐从后面环住,却有种陷入他怀里的错觉。
少年特有的清冷气息将她包围,带几分不甚明显的侵略性,她身体微僵,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在教学上,可反应却有些迟钝。
谢逐耐性不佳,索性捉住她忙乱的手,牵起指尖,引导她如何正确拨弦。
“6开始,最下是1。”
低沉嗓音落在耳畔,比预想中清晰太多,宋亦霖睫尾轻颤,指端随之一抹,勾出短暂的乐音。
距离过近,室内没开空调,因此拂过颈侧的呼吸就热度显着,酥痒之余,又掺了些缱绻意味。
心神稍定,她微一闭眼,迅速摒弃多余杂念,低头认真研究起吉他弹法。
说难不难,无非是扫与挑。这些年古筝不算白学,没几分钟,宋亦霖就已经顺利掌握基础手法,琴弦与对应音名记得熟练,就连按弦也相当自然。
——重新刷新“学得快”的概念。
谢逐眉梢轻擡,倒是初次领略到她的音乐天赋,的确得天独厚。
宋亦霖初学吉他,还有几分生疏,但基本感觉已经找到,她认真试过弦,又尝试半音,仅凭三言两语的指导与摸索,就迅速上道。
谢逐掌心还覆在她手背,隔着似有若无的间距,不经意间交换体温,宋亦霖专注于学习,先前的僵硬与紧张被尽数抛之脑后。
“……之后弹练习曲。”说完最后一句,谢逐眼帘压低,听她乖巧嗯了声。
她似乎忘记彼此姿势过于暧昧,正色熟悉着手法音调。凭谢逐角度,恰好能望见她低垂眼睫,自上往下落,则是转折柔和的鼻尖,以及那双莹润饱满的唇。
宋亦霖低着头,发丝柔软垂落,袒露出小片后颈,肌肤被深色外套映衬,胜雪白,修长纤细。
掌下指节骨感温和,是女孩子特有的软,她半倚在他怀中,更显得整个人小巧,且易于掌控。
少顷,谢逐移开视线,松开她,起身离开。
热源突然消失,宋亦霖愣了下,扭头见人走向演奏厅一侧,是饮水机方向,“就没了?”
“没了。”谢逐简短道,仍是副散漫语调,拿一次性纸杯接水。
大冬天飘着雪,居然还接冷的喝。
宋亦霖觉得莫名其妙,倒也没再多问,望着窗外雪色,她忽然想到什么,试着背谱弹奏某首曲目。
可惜难度有些高,对吉他新手来说还是强求了,曲成调却不成个,谢逐微一眯眸,有些熟悉。
“不行,吉他还是太生了。”再次转折生硬,宋亦霖简直不忍卒听,想了想,索性将吉他搁下,走到钢琴前落座。
谢逐看她动作,没什么情绪地挑眉。
宋亦霖也是突发奇想,按记忆随意试了试片段,确认无误后,就唇角微弯,侧首望向他。
“就当交学费了。”她道。
窗外鹅毛大雪纷飞,少女端坐在钢琴前,纤长手指覆于琴键,有光跌在她眉眼,干净清亮,却很远。
琴音轻柔,比起曲目,更像婉转诗篇。
旋律由浅至深,娓娓道来,奏皑白的雪,清冷的月,跳音沉而烈,情绪却敛得稳且静,是她特有演奏风格。
指尖掠过黑白琴键,曲目耳熟能详,除去节奏被放缓,给人感受与原曲出入甚微,就是专业人士听了也该称赞。
谢逐却心底一滞,望向她。
或许是因为她笑意太浅淡,又或是堙没在她睫尾的光,像无端埋藏几分难过。
直到曲终,最后尾音也消散,宋亦霖才很轻地舒了口气,将琴盖合拢。
“《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她道,没看他,不疾不徐起身,“好久不弹了,没想到还没忘记。”
这座城市仍在下雪。
谢逐擡手拎过她外套,走近,宋亦霖眨了眨眼,正要接,衣服就已经披到自己肩头。谢逐低眸看她。
“你在难过。”他语气很淡。
是陈述句。
“那时弹到一半,”宋亦霖若无其事地笑笑,“怕你不喜欢。”
又在撒谎。
谢逐不置可否,神色未变分毫,只慢条斯理拢了拢她衣襟,道:“明年初雪,再弹给我听。”
“我喜欢。”他望着她,逐字逐句。
说这三个字时,少年眼底只盛着她,沉暗深邃,专注到近乎让人错觉深情。
少年人的喜欢太坦然,将尽未尽几个字,却像把该说的话都说完了。
宋亦霖有些哑然。
如果可以。她本该这样保守回答。
可话到嘴边,却不由自主地成了低低一句:“好,明年。”
但有些话,她想,自己永远不会告诉他。
譬如初雪时的第一眼,我只想到你。譬如我原本踏不进这场冬,却因为你,有幸得见一场雪。
以及,如果可以——
我不想,只与你看这一场雪。
元旦当天,暨城飘起小雪。
虽然放假,但一中上下气氛活跃,新校区礼堂建得宽敞豪华,场内场外尽是奔忙的学生,都在为稍后晚会做准备。
天际还落雪,势头不大,风却盛,将梁泽川颈间围巾吹散,荡在肩后。
他轻啧了声,路予淇也瞥见他那不安分的围巾,便问:“你干嘛不系上啊?”
梁泽川心思微动,弯腰凑到她眼前,道:“我不会这个,你帮我下?”
还挺理直气壮。
路予淇跟他平视,少顷,颔首缓声:“可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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