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03
“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贺远朝怀疑自己听错了。
黎熄不假思索：“打篮球啊。”
贺远朝把果盒塞给宋煦意：“你刚刚打篮球的时候不还担心苏小妞出事吗？教她打篮球，你也不怕她被球砸！”
黎熄轻笑地咳了一声，开玩笑：“这不是还有你看着吗？”
贺远朝：“……”
“那你过来到底是跟我们打还是教她啊。”
贺远朝一只手搭在黎熄肩上，低头瞅了一眼苏涟白嫩小巧的脸颊，再回头看看正抱着果盒吃得开心，还走到苏涟身边聊天的宋煦意。
他凑近低声道：“别的我就不说了，之前不是你跟我说，咱们救不了她，能帮的话帮一下，不能帮就别自己给自己找事吗？你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黎熄一只手玩着篮球，单指转起球来，垂眸，嘴角挂着抹轻淡的笑，不咸不淡：“就这么个情况啊。”
他打哈哈过去，贺远朝却不肯让他这么轻易打哈哈。
“你别糊弄我行不行，虽然我不知道你之前什么情况，但是就以苏小妞现在的情况来说，你这样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
“呵呵……”
“笑个鬼啊！我跟你说认真的呢！”
黎熄转着篮球手指停下，篮球被他另一只手握在掌中，天又高又广阔，一望无际，蓝天之下，少年们奔跑欢快如流星。
“她很相信我。”
没有回答贺远朝的话，黎熄先说了这么一句话。
贺远朝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苏涟：“但是她没有你也能活，她未必需要你帮，我们走之前也看见了，她又自己的一套很完整的逻辑链，你轻易说不动她。”
黎熄低头笑：“我知道。”
贺远朝拍拍他的肩，“本来还想劝劝你的，既然你自己想得很清楚，大概我说什么都没用了，那你愿意受着就受着吧。”
“谢了。”他不是不识好歹的人，“我知道你的意思，她不需要我救，我也没想救她。”
贺远朝迷糊了：“那你现在这是干啥呢？”
黎熄低笑，嗓音很淡：“你就当我是在自找麻烦吧。”
他朝苏涟招手：“过来。”
苏涟撇下还勾着她的肩说话的宋煦意，很快走到了黎熄面前。
宋煦意“欸”了一声，就看着苏涟朝黎熄走过去了。
贺远朝走到她身边，又拿了一块苹果吃，语气懒散。
“劝不动啊劝不动。”
“劝啥？他俩不是挺好的吗？”
“接着。”
黎熄把手里的球抛给她，苏涟身体比思考先行一步，双手接住了球，两颊的头发因为着一停顿，落在了脸颊上，她擡头朝着黎熄笑。
黎熄走到她身边，帮忙理了下她的头发，好笑：“傻笑什么？”
苏涟抿起唇，笑意还是从她的眼底泄出。
这快乐太纯粹，黎熄忍不住怔了下，也跟着她笑起来。
“你也笑了。”苏涟说。
黎熄：“嗯，被你传染了。”
苏涟眉眼弯弯，清丽面孔跳跃着明媚的笑容。
黎熄拿过篮球，给她示范动作：“手指先拿住球，胳膊之间呈四十五度角，手腕动作，用力，上抛。”
苏涟听得认真，目光在他的手腕和胳膊穿梭。
“我说明白了吗？”
苏涟点点头。
“试试？”
“好。”
苏涟从他手里拿过球，按照黎熄刚刚说的动作抛球，球上抛的弧度不高，离篮板更是还有好一段距离。
宋煦意忍不住凑过来说：“不用听他那么专业讲解，你怎么舒服怎么来呗。”
苏涟朝她笑了一下，跑到篮板下去捡球，又跑回来继续按照黎熄所的动作练习。
连续三四次，她上抛的角度要么高，要么低，要么有些偏离。
贺远朝对黎熄喊：“你说得那些苏小妞怎么可能听得懂！你就让她双手抛呗！”
黎熄依旧笑意融融看着苏涟，苏涟又一次跑远把球捡了回来。
“继续试？”
苏涟肯定点了点头。
这次，球从她细瘦白嫩的手掌飞起，上升，落入篮筐——
“咻——”
一个非常完美的三分球。
贺远朝：“卧槽……”
宋煦意损他：“真打脸啊儿子。”
贺远朝：“苏小妞运气不错啊。”
黎熄没理他，只是看向苏涟，“再来一次。”
苏涟脸上全是球投进去的兴奋的笑容，整个人散发着愉悦的气息，跑到黎熄身边点点头，转身，脸上的笑容平静下来，手腕再次动作，球再次被投了进去。
贺远朝：“……”
宋煦意毫不留情地嘲笑他：“哈哈哈！苏涟能投一次还能投两次，这次你相信苏涟的实力了？”
黎熄问：“还想玩吗？”
苏涟还没去捡球，看了眼他，又看了眼贺远朝，笑着点头。
她第一次玩篮球，虽然只是投进球，捡回来，这样简单的步骤，她却极有兴趣，来来回回玩了半小时，看得宋煦意都傻了，不少人注意到苏涟的动作，忍不住围过来看。
宋煦意：“这孩子是不是魔怔了？”
贺远朝：“我哪儿知道？你还不如问她监护人。”
宋煦意：“监护人？”
贺远朝对着黎熄扬下巴：“那不就是。”
宋煦意笑出声。
苏涟体力很好，她跳舞，身材瘦削，但这并不代表她没有肌肉也没力气，相反，她基本功非常扎实，高中之前每天跳舞六小时是必须，打球也不会因为体力差而没两分钟就累得不行。
苏涟周围已经围了一圈人，他们虽然打球，但投球率都不算高，第一次看见个小姑娘这么牛逼，居然每次投球都能投进去，不免引起他们的注意。
黎熄站在她身边问：“累吗？”
苏涟摇头：“不累。”
黎熄：“还想继续玩？”
苏涟看了一眼手里的球，再看向他，问：“是不是我玩太长时间了，你们也要玩？”
黎熄摇头：“不是，你太厉害了，已经很多人看向你了。”
苏涟看了眼周围，果然多了很多人，又看向手里的球，擡头问他：“我很厉害吗？”
“嗯，你超级超级超级厉害。”
一旁的贺远朝插嘴：“你这哪儿是简单的厉害啊，这儿这么多人，能做到你这样的，不出三个。”
黎熄毫不犹豫：“一个没有。”
苏涟显然是投球之前就计算过角度和方式，最开始几次试错之后，很快时间试出一个方式，每次她站的位置都和上次差距不到十厘米，手腕动作的弧度和力道都是刚好能把球投进去的范围。
在场大部分人打球只是打球，从来没计算过这些，又或者计算了也做不到，但苏涟不是，她不仅算出来了，并且以最大的努力去做，并且做到了。
就这个行动力和毅力，就已经不是这么多人可以比拟的。
能说出“长教训就不会再犯”的人，就已经很不普通了，他早该想到的。
宋煦意：“你对苏涟这么有信心？”
黎熄只笑不说话。
苏涟被他们这么夸有点不太好意思地抿了下唇，随后把球给了他。
“不玩了。”
“你要是想玩就继续玩。”他说了后，转身看向身后正拿着手机拍照的男生，一只手拿过他的手机，“同学，你这么乱拍，小心起诉你侵犯肖像权。”
男生傻眼，他就是单纯觉得有意思，尴尬道：“用不着吧……”
黎熄哼笑了声，把他手机里刚刚拍的苏涟的照片全部都删除了，又扫了一眼还站在球场边上的人，“看看就得了，你们也不想看个热闹还受到律师函吧？”
一伙人之前还有点兴趣，这会儿也没什么兴趣了，三三两两地散去。
有个人见他回过头看向黎熄，拿出手机准备拍。
黎熄动作很快，他像是专门练过，从转身的那一刻，表情、力道和动作都像是一阵寒风，飞速掠到男生面前，反手擒拿，男生的手机霎时落在了他手里。
“这么不听话啊——”
他虽然是笑着，可是笑容近乎冰冷，配上他原本就清冷的腔调，故意拖长的尾音，面前的男生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南方的十月并不冷，这天又晒着太阳，篮球场的男生都穿着短袖，连宋煦意都穿的单薄。
男生硬生生感受到了一股凉意，由心底而生，紧接着是手腕被扭在身后不断上弯的痛意。
“嘶——疼疼疼！！！你放开我！！”
杀猪般的嚎叫瞬间响彻篮球场，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我刚刚说过的，唉，你怎么就不听呢。”
黎熄语气颇为遗憾，他另一只手删除了男生拍的照片，动作很快，没有一丝丝迟疑。
随后，手机从他手里像流水一样往下落，篮球场地是水泥地，手机垂直而下，盯着他看的人目光忍不住随着手机动，连同被他擒住的男生也头从昂着到低了下去，呼吸下意识屏住。
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在手机就要落在地上的那一刻，黎熄又捞起了手机。
“卧槽……”
“这也太牛了……”
“我还以为他真准备摔手机……”
看着他的人连连惊叹。
之前已经没怎么注意的一些人也回头看过来。
贺远朝看得愣神，没由来地咽了咽口水。
苏涟抱着球走到黎熄身边，风吹起她的发丝，两只手忍不住蜷缩着。
“我给你添麻烦了吗？”
黎熄转头看向她，唇角消散的笑意又凝聚起来，跟她保证道：“没有，跟你没关系。”
苏涟点点头，露出一个笑脸。
居然这么轻易就接受了。
贺远朝噎了下，还真是一个敢说一个敢信啊。
宋煦意大喊：“操！酷毙了！”
贺远朝：“……你没被吓到吗？万一刚刚他没接住手机怎么办？赔偿还是打架？”
宋煦意反射弧才想到这件事情，啊了声。
“应该……不会吧。”
“你真是……关注点够单纯。”
贺远朝忍不住叹了口气，他没想到黎熄会真的动气，这事儿说大不大，只是拍个照片。
只不过……
他看向苏涟，只不过得担心苏涟的照片发出去会不会被注意到。
苏涟不是一个容易埋没在人群的人，她过分漂亮的长相，鹤立鸡群的气质，发出去被注意到是分分钟的事。
但这件事情又没大到需要黎熄这么做的地步。
和黎熄交往这段时间，他能看出来黎熄的不一样，这来自于他的通透，他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他能守好这条线，像是走钢丝，他可以在这条线上玩出花样，玩得不亦乐乎。
贺远朝看着他手里的手机，有一种强烈的直觉——黎熄知道自己能做到，并且知道这件事情怎么解决最容易。
手机没摔碎，不需要赔偿，却把这些看热闹的人都吓了一次，只怕接下来他们就算出去也不会想要散播这次的事情。
他原本以为那天在公寓楼的事情只是巧合，何况他自己也说了，苏涟的事情他们不适合插手，但现在他的行为完全和他说过的话背离了。
他在做什么？
“不是每次都能这么好运气的。”黎熄说，声音冷冷淡淡，“刚刚我正好接到了手机，要是我没接到怎么办？”
男生恍然，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黎熄松开手，男生瞬间一蹦三尺远。
“对，对不起。”
他低着头说。
黎熄把他的手机抛给他，冷淡道：“拿好，下次可别一不小心就落在我手里了。”
男生接住手机，飞速点点头，没敢继续纠缠，很快离开。
苏涟说：“你刚刚，好像很吓人的样子。”
黎熄：“你被吓到了？”
苏涟摇摇头：“没有，但是他好像很怕你。”
“因为他做错了事情，被我发现了。”
“你会告密吗？”
“我会。”
苏涟拧着眉头想了一下，不太情愿的样子。
“书里都写，告密者最后的下场都很惨。”
黎熄好笑：“我不会。”
苏涟松了口气，慢吞吞道：“那就好。”
贺远朝听着这两个人说话，一阵无语，刚刚那件事情的关注点明明不是这样，被这两个人这么一说，怎么就变得这么戏剧性？
“你是不是练过啊！”宋煦意走到黎熄身边，“卧槽你刚刚好牛！我人都看傻了！你能不能跟老贺比划比划让我再看一遍？你是怎么发现刚刚那个男生在拍照的啊？要是我我根本就发现不了，牛逼啊！”
黎熄摆摆手：“不值一提不值一提，这都是为了照顾苏涟，她的照片要是被发在网上被发现了，到时候至少三个人遭殃。”
宋煦意：“你这弄得跟地下党一样。”
贺远朝一旁欠欠地说：“可不就是地下党，他是把苏涟偷渡出来的。”
宋煦意立刻揪着他的短袖，让他被迫低下头来，小声道：“你跟我具体说说。”
贺远朝拉着她讲这件事。
黎熄问：“你还想玩吗？”
苏涟摇头：“不玩了。”
黎熄：“累了？”
苏涟低头：“好像我还是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黎熄笑着说：“我敢带你出来，就没怕麻烦，而且我觉得挺开心，正好我好久这么玩过了，我小时候都是跟我爸两个人玩，还是第一次在外面这么做。”
苏涟微微惊讶：“叔叔会跟你玩游戏！”
“对啊。”黎熄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不过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今天才发现我还没忘，居然有点手痒了。”
苏涟大声：“好厉害！”
突然大声的夸奖弄得黎熄一瞬怔愣，他反应过来，擡手，“球给我。”
苏涟把球递给他。
黎熄拿过球，起跳，投球，球在篮筐滚了一圈，进了球网。
这头贺远朝和宋煦意也解释完了苏涟的事情，看向他，怨气满满：“划水狗！我就知道刚刚你打球没尽全力！”
黎熄呵呵笑了声：“娱乐嘛，别这么较真。”
这个插曲闹得几个人也没什么兴致继续打球了，一伙人勾肩搭背喝水的喝水，聊天的聊天，各自歪斜躺着，连站起来都懒得。
贺远朝叹了口气，“现在呢？你跟苏小妞是不是准备走了？”
黎熄懒懒散散，语调也低缓：“嗯，出去逛逛，时间到了我把她送回家。”
贺远朝：“行吧，那就这样，我和老宋就不跟你们去了。”
黎熄比了个OK的手势，一边往前走，一边低头跟苏涟说话：“带你出去逛逛。”
“好。”
苏涟跟在他稍微后一点的位置，头昂着看他，“你不继续打球了吗？”
黎熄回首瞅她：“嗯，我不喜欢打球，还是跟你在一起有意思。”
苏涟迟疑着点点头，笑了笑：“我也喜欢跟你在一起。”
知道她说这句话的意思很单纯，黎熄还是忍不住挑眉笑了一下，“这句话可不能乱说。”
“好。”
苏涟很听话，点了点头。
黎熄：“你不问为什么？”
苏涟先点头，听到黎熄胸腔溢出愉悦的笑意，才说：“为什么？”
黎熄的笑容更大了，“因为这句话容易让人想多。”
苏涟点头。
“好。”
“你只要记住这句话很重要，很特殊，不是能给随便一个人说的就好了。”
黎熄嘱咐。
“好。”苏涟应声，接着又说，“你不是随便的人。”
黎熄心情挺不错，扭头看一眼苏涟，接着走到她身后，双手握住她的肩膀推着她往前走，“走啦，我还有个惊喜要给你。”
“惊喜？是礼物吗？”
在她的认知里，惊喜和礼物是相等的。
黎熄：“嗯。”
苏涟嘴角忍不住勾起：“好。”
“不好奇是什么？”
黎熄看着前面圆溜溜的脑袋摇了摇，嗓音轻灵，有些期待，但并没有强烈的好奇，“等下就知道了。”
“好，现在我们去看这个礼物是什么。”
男生嗓音清越，推着前面比他低了大半个头的女生往前走，两个人步伐不同，走的方向却一致。
蓝天那么远，又那么高，这条路好像很长，又好像很容易就走到了尽头。
从学校走出来，黎熄带着她去了不远处的一家蛋糕店。
推开门有悦耳的风铃声响起，苏涟回头，看到了一串贝壳形状的风铃，形状各异的贝壳串着铃铛叮铃作响，她目光随着摇摆的铃铛晃荡。
店里萦绕着甜丝丝的奶香味，鼻尖也被这股奶香味吸引，忍不住多呼吸两次，将这股味道据为己有。
黎熄跟蛋糕店老板聊完，回头看见苏涟还在看风铃，她目不转睛的样子，好像这是什么稀世珍宝。
“喜欢？”
苏涟点点头：“很漂亮。”
黎熄对着她黑漆漆亮晶晶的眼瞳叹了口气，好笑又无奈道：“好吧，今天你最大。先坐着等等。”
他又去找蛋糕店老板了。
苏涟坐在小沙发上思考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今天她最大？
可是她好像没有他大，他比她高，年龄……她不知道。
班里的同学都比她还要大。
他呢？
没一会儿，黎熄又回来了。
“好了。”
苏涟：“我没有你大。”
“？”黎熄问，“什么？”
“我今天没有你大。”
黎熄笑出声，连同从后厨房走出来的蛋糕店老板也笑出声。
“同学真有趣，他说这句话的意思是，你今天生日，所以你无论提什么要求，都可以实现。”
苏涟恍然点了点头。
“原来是这样，今天是我生日，你不知道。”
蛋糕店老板：“你同学给你定了生日蛋糕，告诉我了。生日快乐呀，小同学。”
苏涟点头，“谢谢你。”
又看向黎熄：“你也不知道我生日。”
黎熄：“薛老师告诉我的。”
最后薛老师问的问题就是这个。
她站在窗户边，温柔笑着：“你是因为明天是漪漪生日所以才想帮她请假吗？”
黎熄愣了下，诚实摇头：“没有，我不知道明天是她生日。”
薛老师笑着挑眉：“那好吧，你见到她，帮我跟她说一声‘生日快乐’。”
黎熄应下：“好。”
苏涟笑着说：“薛阿姨人很好。”
黎熄：“对，她还让我告诉你，生日快乐。”
苏涟两只手放在桌子上，扬着笑脸，满是单纯的快乐：“我今天很开心。”
黎熄：“嗯。”
“超级快乐！”
苏涟再次说，虽然脸上的笑容没太灿烂，整个人基本还是淡淡的样子，但黎熄知道她已经很开心了。
“快乐就好，这样我就算是没白做这些事情。”
他桃花眼满是笑意，明明情绪单纯，却异常蛊人，苏涟忍不住眨了下眼睛。
五块五毛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