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03
03/
电影的背景音还在继续响着，室内充盈着一种极其阒静的氛围，仿佛瞬间跌入永夜。
苏涟并不是没有想过要告诉黎熄。
只是，那些事情，该怎么说呢？
而且已经过去了那么长时间，她也没有一个合适的时机说这件事。
“这样吧。”苏涟说，“我们每个人都说一件对方不知道的事情，一直说到对方无话可说为止。”
“没有奖惩？”黎熄似乎为了让苏涟放松，说话也很放松，手指顺着苏涟的脊骨缓慢抚摸游荡。
“奖惩？”苏涟不明白。
黎熄伸了伸自己的大长腿，换了一个坐姿，似乎来了一些兴趣，姿态更懒散了一些，“嗯，比如漪漪想要知道我的事情，愿意付出点什么，而我想要知道你的事情，相应的也需要付出一点什么，可能不是很多，也没有那么重要，但是我们两个人什么都不做，还是挺无聊的。”
苏涟思考了一会儿，说：“你说得有道理。”她从沙发上站起身，长发顺着动作垂下，头发飘着，荡了荡，黎熄有些心痒，动手撩了撩，长发很顺滑，随着动作垂下，最后只留下了一缕在手心。
他手指绕了两圈，苏涟转身，最后的一缕头发也随着她的动作从他的手心脱离。
不一会儿，苏涟又回来，手里拿着两个酒杯和一瓶酒。
“大学的时候，室友交给我的。”
她摇了摇手里的东西，这样吧，每次我回答一个问题，或者每次你回答一个问题，提问的人酒喝一杯。
“看来漪漪对自己的酒量很有信心了。”
“没有。”察觉到黎熄的语调有些危险，苏涟十分敏锐地摇了摇头，“只不过之前见到别人这么做过。”
“漪漪这几年看来学了不少东西。”黎熄仰头，不远不近地望着他，“那你知不知道，有些时候，这种花里胡哨，对于男人来说，都没什么兴趣？”
苏涟下意识皱了下眉头，苦恼道：“你真的好难讨好噢。”
黎熄：“怎么会？”
“明明你想怎么玩，可以直接说的，非要让我猜，我不喜欢猜来猜去，我怎么可能完全明白你的意思，百分之百猜中你想要什么。”
她埋怨，“要什么你直接说嘛，你到底知不知道，这样真的很浪费时间。”
“嗯？浪费时间？”
“对啊，虽然我们刚刚在一起，但是与其把时间浪费在猜对方的心思这种无聊的事情上，还不如明明白白说清楚，就算我们一句话都不说，但是我在你身边也还是会很开心。”
“好好，我的错。”黎熄伸手，拉着苏涟的手腕让她坐下，双手接过她手里的东西随手放在小桌子上，低头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苏涟立刻从沙发上蹦起来，震惊地盯着黎熄看。
她实在是不敢相信，当年那个在她面前说不会早恋的男生会说这句话……
“你……”
黎熄一只手臂撑在沙发靠背上，嘴角携着笑，觉得苏涟现在的表现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我不玩了。”
苏涟说。
黎熄擡手将苏涟揽进怀里，声音低低的，诱哄的意味很明确，“真的不玩了？”
“漪漪，机会总是很少的，错过这一次……难道你对我这几年的事情不好奇吗？”
“那你呢？你能付出什么？”
“跟你一样。”
“这根本不一样！男人脱衣服和女人脱衣服怎么能一样！而且看你的样子，你根本对这件事情没有那么在意！”
可是天哪，她在意得要死。
而且他怎么能说出这句话？
虽然，虽然之前都是她挑引的没错，但是黎熄不是一直都没有接招吗？不仅没有接招，而且面对着她，每次都要摆出很为难的样子，怎么现在……差别也太大了吧！
“漪漪。”黎熄手指作梳，顺着苏涟的头发，偶尔在苏涟的发顶停留，手指还会给苏涟按摩一下头皮，动作很舒服，“男人都是很下流的。”
苏涟觉得自己可能之前对于黎熄的了解确实是不太多，尤其是这段时间，她一直在追他，但是真正对他的了解其实还是停留在几年前，那个时候两个人还都是小孩，别说是这样的事情，就算只是肢体触碰，都会紧张不已。
“可是，可是……”
她可是了半天也说不出什么话来，黎熄轻轻笑了，“好了，不为难你。”
“我上次应该也跟你说过一点，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我在国外也一直是个平平无奇的学生，按时上课完成作业最后顺利毕业。”
“真的吗？”
“不然呢？”
苏涟思索了会儿，说：“总觉得你的生活，应该要比你说的还要复杂很多。”
“你真的没有什么觉得特别记忆深刻的事吗？”
“也算是有吧。”
“什么？”
“我大学第一年过年没回来，当时整个留学生宿舍没多少人，仅剩的几个人聚在一起邀请我一块过去，我当时正在发烧，过去之后喝了几杯酒，不小心睡着了。”
黎熄说到这儿的时候，停顿了一会儿，目光从苏涟的脸庞滑过，像是不经意扫过一样，很快盯着放在桌子上的酒杯看。
苏涟一直等着他继续说下去，等了半天没等到，忍不住开口问：“然后呢？”
“没有然后。”黎熄说，“我都睡着了还能有什么然后？”
苏涟闷闷地噢了声。
“是不是有点无聊。”
苏涟想点头，但是黎熄都说了这是对他来说特别的事，而且原本就是她自己要求的，现在点头多少有点不识好歹的意思。
“没有，只不过，好像我的生活比起你来说，还是挺有意思的。”苏涟说，“虽然上大学之前我还是不太喜欢结交新朋友，也不太会处理人际关系，但是少说话总比说错话要好很多，所以我上大学之后，最开始因为长得还算好看——”
说到这里被黎熄打断，“你这么谦虚，让别人怎么活？”
苏涟细细的眉头皱起，“那我要怎么说？很不谦虚地说我是大美女，所以大家都喜欢我吗？”
“也不是不可以。”
“这样我会觉得我有点不要脸。”
“你本来就漂亮，让别人听了，说不定不觉得你谦虚，还觉得你是茶呢。”
越说越离谱了。
苏涟叹气，“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几个室友之前跟我的关系还不错，不过后来也因为学业，很快就疏远了。”
也没有很快，只不过对于苏涟来说，不到两年的时间的感情，居然都比不上一个评奖名额，她还是有些难过的。
所以后来因为最后一个室友也开始有点让她接受无能之后，她才会从宿舍搬出去自己住。
“总之，也算是有一段还算愉快的时光，虽然结局不算很好，但是过程对我来说更重要。”
“漪漪做得很好。”
“你夸我的语气跟之前居然一摸一样。”
“漪漪一直做的很好。”
“我以前听着开心，现在觉得有点敷衍。”
“不然？我脱一件衣服表示一下我的诚心？”
“……”苏涟生气，“不需要！”
她这么正经，他怎么还是那个样子？
苏涟又问了一遍，“真的没有其他事情要跟我说吗？”
“我想想……”
黎熄笑：“漪漪到底想听什么？”
“你所有的事情我都很好奇，我也都想知道。”苏涟说，“而且刚刚你说的话，我明明感觉还没讲完，之后几年你也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一直没忘记你，是我经历过最特别的事。”
苏涟白天忙了一整天，看完电影已经接近十一点，苏涟打了个哈欠，很快回了房间。
黎熄看着苏涟睡下，在台灯昏黄的光线下，睨着苏涟的面庞。
那天大年夜他确实去了聚会，也确实喝了几杯酒之后睡着了。
在地毯上睡了一夜，第二天早上醒来，公寓的主人原清时说：“你昨天躺在床上说了一夜的梦话。”
黎熄有些宿醉，而且发烧，头痛欲裂，对昨天晚上的事情几乎没有什么印象，揉着头做起来，身上盖着的毯子随着他的动作滑落。
“说了什么？”开口，声音也很沙哑，前两个字几乎没有发出声音。
说完话，他又咳嗽了两声。
“一直叫一个人的名字，没听清。”原清时说，“你感冒很严重，应该早点去看医生，因为你昨天喝酒了，所以我昨天只让用人给你喂了生姜水。”
“没事，不严重。”
“小病拖的时间久了，也容易落下病根，而且既然有人让你那么念念不忘，你至少应该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不然对方可能记住你都困难，更别说能让她有一天忘不了你。”
“谢谢。”
回到自己的公寓，脑海中闪过几个画面，黎熄躺在床上，不断地回想着昨天晚上的事情，才记起自己到底梦到了什么。
他梦到……苏涟来找他了。
突如其来的痛苦击中他，促使他无法站立，只能对折身体弯下腰来，疼痛令他感到恶心，踉跄走进卫生间，趴在马桶边不断呕吐。
那些日子里，大部分时间浑浑噩噩，有时候坐着发一天呆，根本不知道怎么又是一天过去了。
后来回想起来，也根本想不到究竟发生了什么。
苏涟问了两次，他都没说，不是因为对她还存心隐瞒，而是觉得那些都不重要了。
不管之前发生过什么，或者曾经他们之间存在过什么样的误会，都已经不重要了，至少现在他们在一起，而且之后会一直在一起。
以前还有些犹豫或者怀疑，两个人在经历过之前的事情之后，到底还能不能继续保持之前的关系一直在一起，现在都不在意了。
在答应和苏涟在一起之后，黎熄就没想过再和她分开。
苏涟没有睡熟，模模糊糊感受到身边还开着灯，迷糊着睁开眼，看到黎熄正站在窗边，他的目光好像落在她的身上，又好像没有。
是因为怀疑吗？
还是……之前的事情？
那件事情好像真的已经过去了很久，可她还记得，那么在黎熄心里，那件事情应该也没有头完全忘记，之所以现在没有说，只是因为两个人在一起了吗？
上次他说，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爱人的能力，可是一直以来，他都知道怎么对待自己喜欢的人，反而自己口口声声说着喜欢，却还是会在不经意间伤害他。
这件事也许并不完全怪她，可是人和人总是相互碰撞，在一次次碰撞中，到底是不断磨损，还是契合，依旧是一个未知的谜题。
“你不睡吗？”
“现在就睡。”
“你刚刚……”
“嗯？”
“阿灿，你恨我吗？”
黎熄穿着家居服，正从窗边站直，闻言目光骤然落在苏涟的脸上。
他的表情看起来那么意外，似乎完全没有想到她会主动问他这个问题，也是，她这个罪魁，去问受害者是不是还记恨自己，似乎听起来就很可恨。
可是怎么办？
她如果不去问，这个问题还是会留在她的心里，而她要怎么知道他的内心到底在想什么。
“漪漪，不要怀疑，我愿意跟你在一起，当然是因为喜欢你。”
“我相信。”她说，“可是这和你恨我没有冲突。”
好像沉默了很久，但其实只有短短的几秒钟，只是这几秒钟的时间像是两个人中间间隔的距离，苏涟才觉得已经过去了很久。
黎熄声音很轻，轻得像是一声叹息，“恨过。”
苏涟目光是看向他的，黎熄的目光也一直落在苏涟的身上，所以她任何的表现他都能很快捕捉到，她僵住了。
是的，苏涟应该对这件事情早有预料，可是早有预料，和真正听到他承认是两回事。
听到了，这件事情就是事实，没有听到，就算她的内心假设一千遍一万遍，那也是假设而不是真的。
他承认了，那么她连侥幸的资格都没有了。
“漪漪。”
“是，你是应该恨我的。”
她冷冷地笑了下，点点头，“你应该要恨我的，如果我是你，我可能会比你的反应还要强烈，所以你恨我一点问题都没有。”
“漪漪。”
“就算我想过很多次去找你，但是我还是让你等了很久，等到已经绝望，也还是没有等到我去找你。”
“漪漪，你听我说。”
五块五毛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