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捉虫)
啾啾保持着扶墙的姿势太久,两条白皙纤长的腿在他宽大的外衣下打着颤。
雪白的足踩在地上,美玉雕琢般的脚趾微微蜷缩。
她本来就是长在秦楼,贞洁一事对她来说没什么,更何况时下风气如此,贵族女眷若是喜欢哪个男子愿意与之春风一度那也是常有的事,甚至是风流韵事,夫家也不会谴责。
只要不是太过分,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大家都身份高贵,男子能风流,能娶妻纳妾,女子为何只能守着一个男人呢?
上行下效,民间对于私通这种事容耐度也很高。
甚至婚前可以试婚,享受顷刻之欢。
受这样的影响,啾啾心里觉得,若是哪个妇人要在外面找别的男子,那肯定大部分原因是因为她家男人不行。
各种意义上的不行。
阴阳总是相生。
也正是因为时下风气,妓业盛行,所以才有了更多的买卖,有了她们的“犹自笙歌彻晓闻”。
啾啾凝眉,心底接受是一回事,真正面对男人又是另一回事。
她现在这样的情况,就像一只脱了毛的小羊羔被放进了危机四伏的狼群。
啾啾额上的碎发紧张得立起来,裸.露在外的皮肤浮起了一层又一层的疙瘩,她能感觉到那个人的目光放在她身上,她只能缩着身子,努力裹紧身上那件不属于她的男子外衫。
她一动不动地在那里站了很久,整个人仿佛与世界分割成两个部分。
宋戎沉眸看了一眼自己特意换的窄裙,嘴角牵起一个笑:“啾啾,怎么站在这里,快去榻上。”
啾啾惊惧地转过头,她怀疑自己听错了,可是逆光而战的那个人确实是她的绒姐姐。
这个人长着绒姐姐的脸,绒姐姐的嗓音。
啾啾一时忘了害怕,手在胸前笼着衣衫,不可思议地呆看着他。
好一会儿,她回过神来,扑到他怀里:“你怎么在这儿,你也被林妈妈送给大殿下了吗,你怎么逃出来的?”
啾啾一叠叠地话问出来。
她其实并不需要宋戎的回答,她太紧绷了,怕自己停下来会害怕,更怕一切都是假的,她需要不停地说话才能暂时安慰自己。
但是宋戎一直在小声应她,他的大手拍着她的后心,温声诉说:“没事了,都没事了。”
啾啾逐渐安静下来,在他平平的怀里擡头,看着他眼底淡淡的青黑。
啾啾纤纤细指擡起来,在他眼皮底下摸了摸,泪水迅速占满了眼眶大滴大滴地掉下来。
宋戎那一瞬间肌肉紧绷,不是要哄好了吗,她怎么忽然又哭了。
她可真喜欢哭,总是在他一个不注意的时候掉眼泪。
也不知道是不是水做的,所以身体里水那么多,那么充沛。
说到这儿,他脑袋里不太受自己控制地想到昨夜月色下妖女一样的啾啾,耳垂不由得红了。
她身体里的水,把他的鼻子和下巴弄湿了。
宋戎不自在地咳了一声,他大手按着啾啾的脑袋,将她按进怀里轻轻哄:“怎么哭了。”
啾啾抿着嘴唇。
宋戎也不好再问,他感觉到怀里的人软绵绵地,好像身上没长骨头,挤在他怀里时还在不受控制地往下滑,她呼气时的扑洒在他身上的气息也是滚烫的。
精致细滑的面庞贴上她的额头,宋戎皱眉:“你发烧了。”
原来没有力气不是因为药没散尽,是因为发烧了。
啾啾怕自己太麻烦,拽着他的手摇头:“我不要紧。”
她以为宋戎和她一样,是偷跑的。
他们的身契都在林妈妈手上,林妈妈肯定已经报官捉拿他们了,对待叛逃的奴婢,她们会受黥面之刑,还会受鞭刺之苦。
啾啾不原意宋戎去冒险。
宋戎摸了摸她脑袋,没有接这个话,他心底自有考虑。
“衣衫烤干了,我去给你拿过来。”他转移话题,将啾啾抱去旧榻上。
榻上有两个不太柔软的红色圆鼓状隐囊,顶端有一圈黄色莲花瓣纹。
那红色已经褪色成朱颜酡,宋戎拿过来让啾啾靠着,又把薄薄的被褥给她盖严丝合缝地盖上,唯恐她再多受一点寒,吹一丝风。
几乎是完全没有停歇地,宋戎照顾好她,匆匆起身去收炕在竹篾上的衣裳和鞋袜。
竹篾下有一个不大的小火炉,啾啾昨夜湿掉的衣物都在上面炕干了。
想着离近些她不仅暖和还方便。
宋戎把小火炉和竹篾一起搬到她面前。
“你先换上,我去外面等你。”宋戎背过身道。
啾啾光洁的手臂从破被子里伸出来,摸到自己的小衣想穿上。
可她手腕上没有力气,小衣掉到了地上。
啾啾伏下身子去捡,但是两日没进食还经历了情事的身子头晕眼花。
宋戎刚走到门口就听到“砰”地一声重物落到地上的跌倒声音传来,啾啾的闷哼出声。
他连忙回头,瞳孔一缩。
啾啾从从床榻上摔了下来,头险险擦着滚烫的炉子而过。
软白的细腰和破旧的深色被褥以及房间对比强烈,黑缎一般柔亮的青丝铺了一地。
宋戎连忙跑过去把她抱起来,将她滑掉到腰间的外衫拉到她肩头披好。
她手肘上擦破了皮,露出里面粉色的嫩肉,才一会儿伤口上就凝起了透明的积液。
太脆,太弱了。
宋戎心想,他只是一个回头没看住,她就搞成这个样子。
女孩子怎么这么不禁摔啊。
他将啾啾抱在膝头坐着,啾啾将面藏进他怀里:“没有力气,姐姐给我换。”
宋戎迫不得已要给她穿衣裳。
拿小衣的时候他并没有想太多,心底还在考虑着除了买降热的药,还要给她买跌打损伤的药,就是不知道她会不会嫌弃药又苦又臭,最好还是再给她买点甜甜的零嘴。
等纤细的绳子缠在他手上,布料又轻又薄,他大手抓着,给她挂脖子上,低头瞧见她侧乳上的绯色小痣。
他目光一顿,轻轻移开。
可那软颤颤的雪白上的绯红小痣一直在他眼前晃,似乎随时都能脱离轻薄小衣的束缚跳到他手上。
宋戎瞌上眼帘,手臂穿过她下腋,在她雪白的背上系上一个死死的绝对不会脱落的醡浆草结。
他甚至伸出手指头拽了拽,拽不开。
宋戎放松地吐出一口气。
随她怎么动,衣裳绝对不可能松开,那团东西也绝对不可能蹦到他手上。
宋戎放心地去拿啾啾的裙子。
啾啾小声道:“裤子,裤子还没穿呢。”
宋戎咬着牙,沙哑的声音送牙缝中挤出来:“我知道,但是先穿裙子。”
绒姐姐真奇怪。
啾啾眨着眼睛想。
她的裙子不是宋戎穿的那种直接套上的齐胸窄裙,而是需要跟着腰臀裹的一片式裙子。
裙子得压着小衣开始裹,裙头的带子要往下折半折再牢牢系上,不然走路的时候容易掉。
啾啾半趴在他怀里看着他眼睛里露出迷茫的神情。
啾啾心生怪异,绒姐姐不会穿这样的裙子吗?
她转念一想,绒姐姐以前是官家小姐,事事有婢女服侍,穿衣打扮都不需要自己动手,不会也是正常的。
她不能表现出觉得绒姐姐很笨的样子。
宋戎皱着眉,捏着裙子在宽大的外衫下笨手笨脚地给她穿裙子。
她生得瘦,腰肢一把能掐住,宋戎谨慎些也不会碰到她的身体。
倒是一片式的裙子要从后面开始穿。
宋戎捏着片裙的两个角小心地从她足底往上提,其它地方都还好,唯独到了那处,他僵住。
虽说昨夜都碰过,摸过,还...还那样过了,但是他暂时还是做不到厚脸皮的。
他静止不动,啾啾低头去看。
外衫下,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捏着布料停在她腰臀下侧,啾啾还以为他是在等她擡起臀。
她原本就是半趴在宋戎怀里,左小腿压着他右腿,左臀压着他腰腹。
为了方便他给她穿上裙子,啾啾忍着不适拧转了一下身子,踩着他的腿骨擡起腰臀。
她踩在他小腿骨上的雪足无力,撑着他小腹的手还在颤颤,臀擡起时漆黑的长发扑陈在他身上,她细白的颈子扬起一个柔韧的弧度,贴身小衣随着呼吸起伏。(审核大大,这是女主中药帮穿裙子,整章都是清水,没有那啥QAQ)
明明发着高热,全身都热烘烘的,唯独那处,真与雪山似的凉。
他看她,越像是一朵盛开到极致即将走向腐烂的异域之花,在生命尽头还在诱惑无知的人类采撷,与她共赴一场艳漓的死亡。
宋戎脑袋一蒙,炫丽的烟花在他脑海里爆炸。
他迟迟没有动作,啾啾皱起眉头擡头看他。
“别动。”宋戎底下头,声音破碎。
就着啾啾擡起的腰臀,他提着裙子牢牢裹着啾啾的腰身,大手在柔软的腰前打了一个好看的蝴蝶结。
啾啾觉得他缠得好紧,像生怕裙子没系牢会掉下来一样,他在系带子的时候还在手上绕了两圈,往左右两端拽。
“呀,太紧了,你轻点儿。”啾啾瞪大眼睛。
他不知道缠得越贴身,越是显得上面吊带状的小衣里丰盈起伏明显。
呼吸顿时不畅,可把啾啾勒坏了。
趁宋戎去拿她的底裤,啾啾吸着肚皮,攥住裙头偷偷地松了一点缝。
有了刚刚的经验,宋戎给她穿底裤很快。
他甚至学会了让啾啾单腿扶墙站着。
一手抓在他手臂上,一手扶在墙上,他给她穿那边的底裤她就擡哪条腿。
宋戎松了口气,这样她就不能在他身上蹭了,真棒!
大冬天的,好不容易给她穿好了一身行头,宋戎已经薄汗满身。
他心累地想,伺候人可真是个脑力活。
要控制着自己不多想,不乱看,真是好难。
孟城驿紧靠着大运河,河烟被晨风吹起,临河的那一截路白雾蒙蒙。
啾啾伏在宋戎背上,小脸烧得通红,小手往他凉悠悠的面上贴:“我们要去哪里。”
宋戎大步往前垮:“带你去找大夫。”
“不去不去。”
啾啾心里着急,他们这样跑出来,身上别说没有银子和路引,就连身契都在别人手上,他们连城都出不了。
更何况他们只是两个弱女子,若是又遇到了坏心的人将他们拐卖了去可怎么办。
他们这样逃亡的人该往山里去。
啾啾可愿意和她的绒姐姐在深山老林里过一辈子了。
那样的日子多好啊,谁也不会来欺负他们,谁也找不到他们。
他们偶尔到山下的坊市里买点种苗。
将门前挖个大水凼,里面撒几种鱼苗。
啾啾喜欢吃无鳞鱼,叉尾??和黄颡鱼她最喜欢。
他们到时候可以养一些叉尾??和黄颡,再养一些绒姐姐喜欢吃的鱼。
还要买一些蚕种。
山里桑树多,他们可以自己养蚕,自己织布,多出来的布还可以拿去坊市上换其他东西。
最好门前可以开一片地出来种种菜。
还要去山上寻一些花花草草,不需要名贵的花草,只需要他们自己喜欢就好,就重在他们房前屋后。
其实灯笼草就很不错,开花时是金灿灿的小黄花,像一朵朵小太阳落在他们门前。
花败了结出蒲公英,到了日子,风一吹,白色的小伞落到哪里,来年那里就会长出一片灯笼草。
没有花没有伞的时候,就揪叶子吃,可以泡水,还可以和这鸡蛋一起炒。
到了冬日将它们挖出来晒满一簸箕,等到夏日最热的时候泡上一壶,清热又解毒。
啾啾叹了一口气,那样真好呀,就是不知道绒姐姐愿不愿意。
宋戎的背上十分平稳,啾啾伏在他背上迷迷糊糊地就要睡过去。
他俩容貌都生得打眼,好在寅时刚过半,晨钟还没敲响,坊市里的人少得很。
空荡荡的坊市上只有零星的几个铺子刚支起来。
医馆还未开张,旁边的小食肆倒是支了起来,左边茶铺,右边食肆,在清冷的冬晨里翻滚着白色的腾腾热气。
啾啾的担忧其实并不会发生。
衙门的人可不会这么早起来抓他们,早起的行人也不会特意摸黑去看连夜张贴的告示。
小食肆不大,但是早行来吃早茶人大多都去这家。
吃早茶时还要叫一碗酱油面。
宋戎偏头看了一眼伏在他背上呼吸粗重睡得不太安稳的啾啾。
民间小食虽不是什么精致的东西,但是能一代代传下来,自有它的独特之处,应该多尝试尝试。
更何况啾啾一直被关在秦楼里,整日吃不饱,他抱着都觉得轻得过分,更应该多吃点。
宋戎摇了摇手背,小声叫她。
啾啾皱着眉头,下意识手臂往回手,箍紧他脖子用头去蹭他后颈,妄想将瞌睡虫蹭跑。
“要不要吃点东西。”宋戎轻声道。
啾啾闭着眼睛像一只小狗一样嗅着空气,可是鼻子堵着,她什么也闻不到,失落地将头埋进宋戎肩里。
她没有胃口,但是想着绒姐姐胃口大肯定饿了。
她点点头。
宋戎将啾啾放下地,扶着她往小食肆走。
他们运气好,食肆虽然不大,但是在孟城乃至整个扬州名气都不小,主打的是孟城八大美食。
食肆里面坐满了人,靠门口的位置还空着,啾啾不大愿意让人看见,一直低着脑袋。
倒是宋戎看起来清冷不易接近,却出奇地能与人攀谈,两三句话就知道了哪些东西值得一尝。
他要了两个双黄鸭蛋,一叠界首茶干,一屉樊川小肚,两碗酱油面,一大碗汪豆腐,小小的桌子都快装不下。
啾啾正在发烧,嘴巴里尝不出味儿,食物摆在她面前也没有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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