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比起含蓄的示意、直接的表白, 这种“间接的”心意,带着一种意外的怦然,而且在第三个人的见证下, 更具说服力和满足感。
米丘说完这句话后, 沙犹河的表情像是得到一本神功秘籍, 打开一看却发现要先自宫一般。
他的眼角一抽:“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能被米丘选中,参与她爱情py中的一环的npc分为两种。一种就是袁平清这样的,对爱情还抱有幻想,米丘只是掉了一滴眼泪,他就能脑补出九转千回的痴怨情节来, 是绝佳的助攻。一种就是沙犹河这样的,满肚子坏水, 对情爱嗤之以鼻, 然而这样反而更能衬托出米丘“真心”的伟大来,用另一种话来说,就是最好的反向助攻。
此时他越是不信,米丘的戏瘾就越是大。
她的唇瓣颤抖着, 脸色迅速变得苍白,就连双眼里的光芒都消失了, 恨不得用全身上下每一寸皮肤告诉对方自己的羞愧与痛苦。
“七叔太公,您何苦要我说明白呢。”她扯开苍白的嘴唇,“您在知道我身份的那一刻,还看见我在他身边,就应该明白的……”
沙犹河向后撤头, 脸颊隐隐发青:“你的意思是, 你不仅没有帮你爹报仇雪恨,反而爱上了你的杀父仇人?!”
米丘脸色一变, 下意识地回头看去,见身后无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七叔太公!您小声些……我只是、我只是心不由己。”米丘低下了头,声音沉闷:“我知道我是错的,我不配当沙如海的女儿,您怎么骂我我都认。”
沙犹河脸色铁青:“你、你竟然把你爹的仇恨给忘了,你难道不记得江冽是如何杀你爹的吗?!”
“我爹的仇我没有忘!”米丘下意识地回,她擡起头,眼泪溢了满脸:“只是我无法下手,特别是听到我爹当年做过什么事之后……”
沙犹河的脸上有些不自在,沙如海对以前的事讳莫如深,但他最近也或多或少听到了一些关于江冽的传言,无非就是伤了人家的东西,又说了几句落井下石的话。这根本无伤大雅,江冽灭了沧澜派的门就是不对!
他恼怒道:“这都是你的借口罢了。你就是爱上了男子,便没有了廉耻,竟然忘了自己的杀父之仇。听你的话说,虽然如海没有养育过你,但到底有生你之恩,你就是如此回报他的?!”
米丘的瞳孔颤抖,面色迅速灰败下去:“是,您说得对。就算有百般借口,也改变不了我忘恩负义的事实。只是七叔太公,我真的不想奢求什么。我只要陪江冽走完了这一程,就回到沧澜派为我爹守坟……可以吗?”
沙犹河被气得浑身发抖,此时的他仿佛真是个恨铁不成钢的长辈,完全忘了自己刚才根本不认识米丘,现在恨不得掰开她的脑壳。“你、你就算把你爹守诈尸了也没有用,你最好现在就拿起刀,插进江冽的胸膛!”
米丘瞳孔一缩,下意识地一退:“这怎么可能?我是不会杀他的!”
“我看他对你还有留恋,你动手定然能成!你若是还记着你身上流着的是沙家的血,就趁他不备杀了他!”
米丘苦笑:“哪里是留恋,他对我只是……出于承诺,和顾及那一本秘籍罢了。但是我是不会向他出手的,若是想让我杀了他……”米丘一顿,“除非我死。”
高楼上的风如同挣脱了枷锁,在两人身边呼啸。清冽的风吹干了米丘眼角的泪,只留下胭脂般的红,更显她的瞳孔晶亮而又热烈。
任谁都无法在如此汹涌的心意面前无动于衷。
沙犹河的眼睛瞪得几乎要脱窗,他看着米丘的坚定的脸,如同看到一个拿着神功却喊着要自宫的女人。
“好!”他的脸颊抽动:“既然你执意如此,我也算是指望不上你了。”
米丘下意识地觉得不对劲:“七叔太公,你要做什么?”
沙犹河冷笑一声:“做什么,我现在自身难保,当然是要抓你威胁江冽。”
米丘做出惊讶表情,眼看对方突然扑上来要捂住他的嘴,楼下蓦然传来一声惊呼:
“恩公,你怎么突然……”
话音未落,只听风啸被一道嗡鸣撕破,黑影带着冷冽的光穿透空气,只听沙犹河发出一声惨叫。
黑刀入木,嗡鸣不止。
鲜血顺着沙犹河断掉的手臂一路淋漓,米丘跌倒在地上,眼角还残着泪,似乎被吓得回不了神。
来了!狗崽子不想看她受伤,坚持不住出手了!
哈哈,她就知道,他肯定是听到她动情的告白,心潮起伏。毕竟现在的她不仅在唯一的亲人面前剖白心迹,又维护他,他肯定感动得热泪盈眶。
她保持着惊慌的姿势,等着对方扶起她。
手臂一紧,米丘微微启唇,眼含热泪地擡头望去。
袁平清:“米姑娘,你怎么样,没有被吓到吧?”
米丘:“……”
大兄弟你是谁,江冽呢?江冽死哪里去了?!
沙犹河持续传来惨叫。直到楼梯木板一声响,打破了血腥。
江冽缓缓出现,杀意四溢。他走向沙犹河,像是收割生命的死神。
米丘保持姿势:快看我,快看我啊!
江冽没有回头,他捡起黑刀,正对沙犹河。
沙犹河倒在地上捂着手臂哀嚎,“江、江冽,我没有对她做什么,你饶我一命吧!”
江冽道:“既然你一事不知,那就去死吧。”
怎么回事?不先扶起她,怎么开始杀人了?
“江冽!”她突然出声,踉跄地站起来,“先别杀他,把他交给官府,最起码把‘炸药’制造的地点说出来!”
江冽的脚步一顿,这一次终于看向米丘。高楼的风卷着日光落在他的眉眼,没留下半点柔和,反而清晰地料峭。他的眸光平静无波,点了一下头。
米丘眼角一抽,等一下,有些不太对劲。
不会吧,不会吧……这家伙也太平静了,难道是欲扬先抑,害怕爱她爱得要死,所以故意压制他汹涌的情感?
袁平清赶紧道:“好,此事交给我!”
对于扭送官府一事他十分赞成,他虽嫉恶如仇,但到底是个书生,还是见不得打杀的。在江冽点头的一瞬间,他立刻就上去抓住了沙犹河。
沙犹河断了一根臂膀,对一个书生毫无还手之力,一路哀嚎着就被扭送了下去。
楼上只剩下二人,江冽正要下楼,米丘咬了一下唇瓣:“你刚才出现得这么巧,是因为……一直在楼梯口听着吗?”
江冽的脚步一顿,他先她一步,只露出微抿的薄唇。
米丘:“江冽?”
“我感受到了杀气。”
米丘面上微微松了一口气:“所以你刚才……什么都没听到?”
她紧张地看着他,眼底还残留着晶莹,仿佛江冽一说什么就会瞬间破碎。
江冽回过头,眸光如树影掩映下的古井。薄唇一抿:“我……”
米丘的喉咙一动,屏住呼吸。狗崽子快说啊,说你听到了,说你感动她的付出!
“恩公!”楼下的袁平清高喊:“沙犹河的血快流干了,你们快来看看!”
江冽的眸光瞬间收束,他仓促地点了一下头,跃了下去。
米丘:“……”
卧槽袁平清!你怎么总是坏我好事?!褫夺你“助攻”封号!
————
将沙犹河送进官府之后,袁平清千恩万谢,不仅是因为两人帮整个明义城除去了一个蛀虫,还有两人完全没有让他在其中露面,免去了被官府找麻烦。
“多谢二位恩公!”袁平清深施一礼,“如果没有你们,袁某或许早就曝尸荒野。如果二位没有把他们送入官府,恐怕明义城早晚会被他们的炸】药毁于一旦。”
米丘摇头,“说到底,这算是沙家的事,我身为沙家的人有责任承担这一切。”
袁平清隐约知道一点米丘和沙家的关系,暗道沙家欺男霸女,又暗中做这些违律的勾当,有米姑娘这样一个后代真算是祖坟烧高香了。
“袁某就不和二位客套了。二位恩公,虽然外面对二人以讹传讹,但是袁某自从和两位恩公相处,便知凡事必须要亲眼见过才对。不知二位接下来要去哪,如果能停留几天的话,袁某正好可以好好招待二位,以偿我的冒犯之罪。。”
米丘笑道:“之前不就答应过你不怕你冒犯吗?我们两个之前……对你的态度也不怎么好,你心有戒备是应该的。”
袁平清还要坚持。
她只好道:“我们接下来想要去明德城。”
袁平清眼前一亮:“如此正好,到我家顺路。我可以为二位恩公接风洗尘。”
江冽正要拒绝,米丘却低声问:“可是,这样会不会打扰到伯父伯母?”
本来她们过了这一关就能马上走最后一个副本,然而米丘临时改变了主意。江冽现在太平静了,平静得超出她的预期,她今天晚上不把他的脑子挖出来看看里面藏的是不是石头,她就不姓米!
袁平清听出她的意动,赶紧道:“寒舍清净狭小,常年不来客人,父母久居家中难免冷清。二位恩公若是去了,我父母定然十分欢迎,若是再住上一两晚,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米丘咬了一下唇瓣,看向江冽。
江冽道:“那便打扰了。”
马车晃晃悠悠地向村里走去。路上,袁平清看米丘眉头轻拧,知道她有话要对江冽说,于是找个借口避开了.
米丘和江冽坐在山坡,看马儿和小骡悠闲地吃草。
米丘微微叹口气:“七叔太公也不知道秘籍的事,看来秘籍没有到他的手里。”
江冽看着夕阳,从嗓子眼里“嗯”了一声。
米丘看向他:“在我和七叔太公相认的时候,你是不是……怀疑我了?”
江冽一愣,他看着米丘清澈毫无保留的眼睛,道:“是。”
米丘轻轻叹口气,脸上没有很失望的表情:“我知道,我来得十分凑巧,你之前被正心宗骗过,被药王谷骗过。所以对别人的信任度很低。你能听我解释,没有直接拔刀,我就很欣慰了。”
江冽道:“之前在丰茂村,你说过给你解释的机会。我不会拔刀。”
你t的可是直接上手。米丘暗暗翻白眼,低声道:“我们经历了这么多,我怎么可能会骗你。你就像是一个河蚌,我要是稍稍用石头骗你,你就彻底合上了。”
江冽被她的比喻弄得怔然,虽然没有明显表情,但是周身的气息柔和了很多。
“所以江冽……”米丘擡眼看他:“我答应你,我不会骗你。你不用害怕了好吗?”
我只会把你骗得连裤衩都不剩。
夕阳映在江冽的眼底,恍惚中如同井中锦缎,有了异彩的错觉。
害怕?
他从来不会害怕。
然而江冽还是缓缓点了一下头,似乎为了郑重,又道:“好。”
米丘一笑,然而仿佛承受不住他眼中映出的异彩,呼吸一窒,瞬间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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