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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了结(2 / 2)

因想着曲雁华那般笃定的话,赵妈妈也深信幕后之人必定会现身。

一连数日,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三天两头便往外打听,又恐被旁人察觉不对,只谎称是奶奶邀了贵客过府,特打发她相迎,这才瞒了过去。

与赵妈妈的急切不同,自那日情绪隐隐失控后,曲雁华又戴上了面具,端的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见谁都是春风和煦,温柔端庄。

“妈妈急甚么?”她缓缓笑道,“该来的总会来,我倒期待着是谁给我送的这份好礼呢。”

临到最后一日,赵妈妈已然不抱期待,正要掉头回去之时,却见不远处驶来一辆马车。

她眼前一亮,赶忙定睛一瞧。

那马车上下来一大一小两个姑娘。

原来是曲家那两个小姐妹。

赵妈妈提着的心又放下,只略略敷衍了两句道,“原来是二位姑娘来了呀,大姑娘是送你妹妹上学吧?这些时日夫人有事耽搁了,没得空见你们,姑娘自去罢。”

赵妈妈略略打发了两句,便又探头向街边望去,明摆着不想多费心思在这两个小丫头身上。

“多谢妈妈提点。”清懿不动声色瞥了她一眼,略略福身便携着妹妹进去。

一直走出去好远,清殊才悄悄同姐姐打趣道:“也不知道妈妈在等什么呢?我前儿个上学便见她探头探脑的,难不成她一把年纪了还等情郎?”

“胡说甚么?”清懿嗔她一眼,目光里却多了几分深意,“行了,你自去园子里罢,我有事儿呢。”

“甚么事?我能知道吗?”

停课这些天,清殊在家里招猫逗狗,姐姐虽想早点送她上学,免得成日在家惹是生非,可也没有亲自出马的道理。

定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清懿同碧儿对视一眼,心照不宣一笑。

清殊看她们打哑谜:“……”

“罢了,罢了,我走啦。”

心知自己问也问不出甚么,清殊摆摆手,揪着玫玫便往院子里去了。

掐着日子数到现在,曲雁华在心里默默推演了千百遍,自己有可能犯下的疏漏。

她一面无目的地在园子里走着,不知何时,停在了一处月亮门前。

天色正值傍晚,残阳如血,那面墙上挂着两条缠绕而生的紫藤,桃色为红玉紫藤,银白为白花紫藤。一株花朵累垂,一株将要凋零。

这一幕,好似与不久前的某一刻情景重叠,让曲雁华升出一阵熟悉感,又有莫名的第六感在提醒她甚么。

当是时,不远处传来一道少女的声音。

“姑母,多日不见,别来无恙。”

曲雁华应声回头,只见少女笑意盈盈,正立在月亮门外瞧着她。

短暂的一瞬间,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曲雁华眼底夹杂着探究,而潜意识里隐藏的某种预兆,仿佛在此刻得到呼应,隐隐要跳出一个答案。

距离上回见面好像过去了许久。

因着阮氏的财产交割问题,她们不欢而散。

小丫头初现爪牙,却稍显稚嫩,被老谋深算的姑母击败。

过往的一幕幕飞速从曲雁华脑中略过。

紫藤,底细,算计……

以及,今时今日,一月之期的末尾,她出现在这里的目的。

难道是巧合?

曲雁华眸光微动。

可她从不信天底下有巧合。

排除巧合,又结合两件看似不可能联系在一起的事情,她有了一个不可思议却又合情合理的猜想。

幕后之人,或许是曲清懿。

是眼前这个尚未及笄,如含苞待放的花朵一般的稚嫩少女……

“懿儿有何贵干?”

曲雁华一贯谋定而后动,从不将先手暴露于前。

尽管她心中有所猜想,却不肯轻易暴露意图,而是等对方先开口。

傍晚的微风已然带着初秋的凉意,它飞掠过二人的裙摆,又吹落红玉藤上零星的花朵。

清懿并不立即答话,只是笑着上前,与曲雁华并肩而行。

“我是来看姑母园子里这两株紫藤的。”她笑道,“不知姑母还记不记得,那株蛮横霸道的红玉藤占据银白藤的主人之势,活得滋润?彼时,姑母说银藤之命已是定数,想是知道它被汲取养分,不成气候了。”

曲雁华不动声色道:“自然记得,懿儿是借紫藤敲打姑母忘恩负义,不念旧情呢。”

清懿笑道:“姑母好记性。我这人呢,最是爱落井下石的,故而,我今日是特来看红玉藤的笑话的。”

“哦?”曲雁华挑眉:“懿儿这般坦诚,倒教我佩服。只是,我做买卖赔了本钱,将你娘的铺子也亏了,这虽于我不是好事,却也难教你得甚么好处罢?倘或你的心气低,只为看我两日的笑话,我倒也愿意由得你看,紧着你高兴就是了。”

她仍然含糊着试探,轻描淡写地将她的困境囫囵过去。

却听清懿轻笑一声,缓缓道:“仅仅只是亏钱这么简单吗?”

曲雁华眼底淡然渐渐消失,良久,她笑道:“你还知道甚么?”

二人并肩而行,周围景色静谧雅致,不时有微风拂面,端的一派祥和之景。

唯有彼此知道,空气中的暗流涌动,剑拔弩张。

“你想让我知道,不想让我知道的,我都知道。”

“譬如,你急着用钱,贱卖了许多产业,仍然填补不了空缺。又譬如,今日是你一月之期的最后一日。上头急着用钱,一层一层威逼下来,所有的压力都汇集在你的身上。”

曲雁华眸光微敛:“不错。”

“再譬如,程善均此人甚为脓包,你打心底不信任他的眼光,且看出了程家不过是出头的椽子,早晚成为弃子。可他毕竟姓程,国公府出事,必然带累你们。于是,你想借此机会代替他成为话事人,即便押注失败,你也能全身而退。”

说到这,曲雁华才真正擡头看向她,沉默片刻才道:“倒确然是个聪明的丫头。”

“盐道这等买卖,我既然敢做,便准备好了退路。”曲雁华语气平淡,“倘或有一日东窗事发,任谁也想不到是我一个女子幕后操纵。”

“哦?”清懿意味不明笑道,“姑母是早就做好了灭口的打算?”

曲雁华轻笑一声,漫不经心道:“怎么好叫灭口呢?平国公府百年荣耀,到底有几分体面。如今出了两个草包误入歧途,以死谢罪也就够了。留下我们一府的老弱妇孺,届时,我只是个不起眼的二房遗孀罢了。”

“唔,果然无论何种境地,姑母总能全身而退。”

清懿面朝花圃,语气淡淡道。

她忽然想起前世一桩未解的谜团,此刻也有了答案。

平国公如日中天,烈火烹油时,突然被查出通敌罪证,一夕倾塌。

因那罪证是程善均与边疆外族通商的铁证,辩驳不得,即便程家托了关系四处奔走,到底无法转圜。最终,主犯被判斩立决,其余家眷念在平国公昔日荣光,不予追究。

当然,这个不予追究,究竟是砸了多少银子换来的,已然不可考。

按理说,程家押了晏徽霖,应当能保上许久的荣华,可偏偏在最太平的时节出了事,如今想来,竟是被曲雁华一手端了的。

她此举,看似自掘坟墓,实则是剜掉腐肉。

自古以来,家族运道全都仰赖当家男人的抉择,打一开始,曲雁华就不想参与结党,如果想要摆脱被操控着走向死路的命运,那么她只能爬上掌舵人的位置,再用替罪羊的鲜血开路,彻底推翻重来。

“你既然清楚我的一切,那么……你就是幕后算计我的人,对吗?”曲雁华的眼底飞速闪过审视的光芒。

那姑娘眼底自始至终情绪淡淡,像是执棋之人预料一切。

“是。”她毫无掩饰,直白地承认。

短短一瞬间,曲雁华眼底的光归于沉寂。

她的心不断往下沉,可又像终于等到了另一只落地的靴子,不必再费心才想谁才是幕后之人。

良久,曲雁华微勾唇角,笑道:“竟然真的是你。”

“我从不曾轻视你,可我拿出的尊重,却远远低于了你的能耐。在今日看到你之前,甚至于在你说出这句话之前,我仍然抱着怀疑的心思。”曲雁华道,“因为我自信于我的判断,在这之前,我所有人生的豪赌,都赢得精彩。”

她背弃裴蕴,不顾一切来了京城。

她背弃阮妗秋,自私自利积累财富。

她现在又筹备着背弃国公府,倘或没有现下这道坎坷,那她就能取代程善均,进入权力的中心。

清懿眸光淡淡,忽然想起前世的曲雁华,确然如她自己所预料的这样,走上一条坦途。

“可惜,过了今日,你将风光不再。”

闻言,曲雁华完美无瑕的面具仿佛裂开一条缝隙,显露出一丝隐忍的情绪。

“所以呢?懿儿果然是来看我笑话不成?”她还是笑着,眼底却炙热,“我原想着,即便是绝路,只要幕后之人露面,我也能有转圜的余地,可偏偏这人是你。”

“掌握了能与我抗衡的商道,并非一日之功。冒着触犯律法的风险做这等买卖,不仅要有胆气,还需有头脑,除此之外,坚实的背景靠山与得力的人手缺一不可,这一切所需的要素,居然在你这个小丫头身上集齐了,怎教我不惊心?”

“懿儿,我知道你恨我对你母亲凉薄,对你又存了算计的心思。”曲雁华声音有些颤抖,“可人生在世就是如此,若不为己图谋,谁知哪一日就摔得粉身碎骨?”

“我自己种的因,得甚么样的果,我都认。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欠你的东西无论如何我都会还你。只是,奕哥儿是无辜的,我所做的一切,他都不知情。他爱慕你之心,也是真的。”

曲雁华仰着头,骄傲得不愿让人看到她眼底泛红。

傍晚,湖边,伴着日落西山的最后一抹暖光,她好像将最后的真心流露。

良久,清懿静静看着她好一会儿,然后缓缓道:“这一招,对我没用。”

一瞬间,为方才的氛围添砖加瓦的夕阳好似失去了暖色。

曲雁华脸上恰到好处的哀戚缓缓收敛,她高昂的头慢慢低下,伪装到极点的温情彻底散去,露出冷漠的底色。

“你母亲却每次都被我这一招骗到呢。”

最精妙的变脸也比不上眼前这一幕转换。

如清懿所料,在见到她的那一刻,曲雁华的脑子里不停地推演盘算,威逼利诱留后手,种种阴谋阳谋过脑,终于定下她最擅长的攻心计。

“所以,你大费周章算计我,只为了惩罚我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假面被拆穿。她懒得再装,“懿儿,按学里的德行教条来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倘或你信奉这一条,那我无话可说,你只管恨我就是。”

“我这辈子,只信奉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能否让旁人为我不求回报地付出是一种本事。至于我还不还,端看值不值。”

曲雁华笑看着远处的垂柳,说出的话全然不复端庄,她好像彻底揭开外壳,透露出原始的恶劣情绪,好似破罐子破摔一般坦荡。

听了这话,清懿却不恼,反而定定瞧了她一眼,笑道:“你的真心话?”

曲雁华:“自然是。”

“有些人装着装着,便将自个儿也骗了过去。”清懿沉默一会儿,眼底闪过嘲弄,不再看她,转而望向远处,“倘或有一日,你亲近之人遭难,你会不会救?”

曲雁华一愣,很快反应过来道:“甚么难?为了救他我要牺牲甚么,又会得到甚么?”

清懿摇了摇头道:“付出很多,然而甚么也得不到。”

“那我不会救。”曲雁华冷漠道,“我只会做力所能及,又能将利益最大化的交易。”

“确然如此。”清懿突然道,“我认同你所言,倘或换做是我,也要考虑很多取舍,这是人性的本质。”

“起初,你和我母亲或许有真情,但是归根究底,这也是交易一场。她给你傍身的钱财,换你照拂我们。可是这就如同做买卖有盈亏,对方不讲诚信,导致血本无归。所以这是没有擦亮双眼的代价。”清懿冷静地剖析道,“只是相对的,一个人丧失了仁义诚信与道德,势必也要承受相应的代价。你途径无数真心,也许是将你当妹妹的嫂子,也许是把你当母亲的女儿,也许……是把你当妻子的爱人。”

“可你从未珍惜。”

天色渐暗,晚霞的朦胧柔光笼罩着湖面,秋水共长天一色。

美貌妇人与豆蔻少女并肩而立,与美景相得益彰。

少女娓娓道来,一时竟消减了针锋相对的尖锐。

“而我之所以布下这个局,无非是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凡事都以交易论,那我便以你的方式,彻底让你尝到苦果。”

“哦,忘了说,你典卖的那些店铺,都是我暗中收购的。”清懿淡淡一笑,“我母亲所有的财产,一分不剩全被我拿回了。故而,这桩恩怨,到此为止。”

到此为止。

这四个字落在曲雁华耳中,并没有如释重负。

“往事何必再提,我……”曲雁华沉默许久,缓缓道,“我已然是这副模样了。”

“我对不起的人那样多,只是他们不像你,有对付我的本事。”曲雁华扯出一抹笑,“若仅仅是了结旧怨,你不会来多费口舌。说罢,你还有甚么目的?”

清懿看了她一眼,眺望着远方,漫不经本文由叭刘一七期伞伞零四,君羊整理心道:“有些是没对付你的本事,有些……是舍不得罢了。”

曲雁华眸光微动,最终甚么也没说。

“至于我的目的……”清懿停顿很久。

短短一瞬间,曲雁华心里闪过无数念头。

她漫无边际地想,一个城府这样深的姑娘,不知是多恨毒了她,才能设计这样的圈套。

曲雁华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却不料,听见她说道:“我是来帮你的。”

曲雁华一愣,琢磨了一会儿,又嘲弄道:“将我推到这步田地的是你,如今说帮我的也是你。都是曲家人,不必玩儿这套把戏。咱家人天性凉薄,无利不起早,不做亏本买卖。你父亲不是个好人,我也不是好人,至于你,不必说你是善心大发,怪可笑的。”

“嗯,你这句批语极对,你不是甚么好人。”清懿顺势点头道,“你唯利是图,工于心计,为人虚伪狠毒……”

她一连说了许多贬低之语,最后却道:“即便如此,那也与我无关。我要的是仅仅是一个头脑清醒,手段高明的下属,只要你能做好我交与你的事,于我而言,你便是个得力之人。”

“下属?”曲雁华沉默好一会儿,甚至难以置信地笑出声。

曲雁华自诩聪明一世,即便遇上地位崇高的贵人,她也难有打心眼里臣服的。

如今,竟被自家小侄女随口一指,命她做个听话的下属。

饶是她定力再好,此刻也难掩惊讶。

曲雁华嗤笑一声道:“小丫头,你知道自个儿在说甚么吗?你想让我在程善均的眼皮子底下为你做事,你可知这有多凶险?”

清懿看了她一眼,淡淡道:“难道你以为我在同你商量?”

曲雁华猛地一愣,将要说出口的话被压制回了肚子里。

“我有大把的功夫与你耗,可你的时辰不多了。”清懿露出一个笑,“失去你这个帮手后,程善均会找到新的管理者,这个人恰好是我埋下的棋子。无论你答不答应,我要做成的事,总会做成,届时,只有你,一无所有。”

“倘或你应下我,明日自会有足额的银子填补你的空缺,囤积的货物也有去路,你所遇见的一切难题,迎刃而解。”

空气中弥漫着难言的沉默。

短短片刻,曲雁华在心里盘算着利弊。

她以为小姑娘会使甚么怀柔之策,谁承想,清懿竟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主儿,直直拿势压人。

最关键的是,这番话确然戳到了痛处。

想至此,曲雁华不动声色道:“倘或我拼死也要拖你下水呢?”

“你会吗?”清懿飞速反问,“两败俱伤与共赢,你选甚么?”

曲雁华沉默了,她心中有股微妙的憋闷感。

这种感觉前所未有。

如同二人对弈,她的每一步棋,都在对方预料之中。

原来,她一向是算计人心的那一个,可是现下她的每一个念头都被对方拿捏,而且,这个小丫头俨然是一副要领导她的模样。

最可气的是,她找不到一丝理由来反驳清懿抛出的选择。

抛开一切个人情绪,为她做事,是目前的最优解。

而小丫头兜兜转转设计这一切,竟然是为了算计她。

良久,曲雁华讽笑道:“懿儿,我不是个大度的人,向来有仇就报,你不怕有朝一日被我反噬?”

清懿淡淡道:“怕。”

她侧头看向曲雁华,“驯服一条毒蛇,要么被她吞噬,要么……比她更毒。姑母不妨猜猜我是哪一种。”

曲雁华挑眉:“驯服毒蛇?”

拿她比作毒蛇,倒是恰当。

外表艳丽迷人,实则冷血冷心,稍有不慎,就会弑主的毒蛇。

天色彻底暗了下去,最后一道余晖消失在天际。

二人并肩而行,原路返回。

路上,清懿好似陈述,又好似发问。

“你对程家人起的杀心里,也许不全是为着利益罢?”

曲雁华脚步一顿,落后了一段路。

“不知道你在说甚么。”

清懿也不回头等她,自顾自往前走,丢下一句重复的话。

“装着装着,便将自个儿也骗过去了。”

曲雁华闭了闭眼,沉默很久。

夜色悄然无声,容纳着难言的情绪肆意流淌。

空中冷月高悬,故人不再,月影依旧。

一月之期的最后一日,就此落幕。待日头升起,又将迎来崭新的一天。

作者有话说:

要猝死了,拜拜家人们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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