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打探
◎姐姐开始筹谋啦◎
翌日, 清懿难得睡到日上三竿,快到午时才起,见清殊还在梦里会周公, 她轻手轻脚地起了身。
翠烟将这几日的事情细细禀报,细枝末节也不漏, 又将几处疑点讲明:“……姑娘这回遇上的麻烦, 我瞧着颇有些蹊跷。情急时不曾想到, 如今再推敲, 却着实不对劲。”
“其一,我疑心马车被动了手脚, 那群泼皮来得忒怪,莫不是有人指使?其二, 咱们府里恰巧那两日给下人们放了探亲假, 正是没人手的时机,可有人趁此机会算计我们?”翠烟皱眉道, “若是我觉得有嫌疑的人,隔壁院儿的夫人算一个,国公府姑太太算一个。不过, 这也是我一家之言, 姑娘琢磨便是。”
天冷得快,清懿伤势未痊愈,屋里早早燃着炭盆, 手里还握着一个描金漆六瓣梅花手炉,碧儿在她身后添了几个软枕,又拿厚绒狐貍毛毯子团团盖着腿, 瞧着倒暖和得很。
“你们都坐。”清懿暂且不答翠烟的话, 只擡了擡下巴, “今儿个大家伙都歇一歇,横竖我这几日是闭门不出的,咱们就趁着这个时机好生说两句话。就同翠烟一般,不必拘着甚么,想说甚么便说。”
彩袖头一个瞒不住事儿,接着话道:“翠烟说的我也赞成。姑娘有所不知,回来报信的小厮四处碰壁,说是老爷少爷去了御前,递不了信。堂堂护城司一个人也不剩,官府衙门处处进不去,倘若是飞来横祸,哪里就这样巧,全让咱们撞上了?国公府那个最有动机!”
众人围着炭盆坐下,各自思索,偶尔你说一句我说一句,清懿只将手拢在绒毛手炉套里,垂眸听着。
“倒也不一定就是姑太太。”碧儿一向谨慎,想了许久才道,“姑娘此行是临时起意,即便姑太太神机妙算也不可能这样周全,甚至连圣驾都能算准。”
彩袖:“许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呢?”
碧儿缓缓摇头:“要致人死地的阴毒法子,务必一击即中才好,怎会将机会系于姑娘的一念之间?若姑娘不动身,她筹谋的圈套岂不白费?”
翠烟皱眉道:“此话虽有理,可反过来想,未必不是她事先筹谋好,正巧赶上了好时机。须知若不是姑娘福泽深厚,遇上袁小侯爷,可不就如她所愿了?”
“再则,姑娘若出了事,以姑太太的手腕,十个咱们也不是对手,商道还不是她的囊中之物。”翠烟道,“你且看,她自知道姑娘出事,可有派人相助?四姐儿那样声势浩大地出学堂,她焉有不知之理?”
一时间,众人出现了分歧,于是都安静了下来,等着上头的人说话。
清懿仍然垂着眸,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手炉,“翠烟,这两日守好院子,别叫人知道我回来了。再派人去盯着周边,甭管府里的,外头的,只要是有爱打听事儿的面孔,记得留个心眼。”
翠烟领命去了。
碧儿迟疑地问道:“姑娘可有疑心姑太太?”
清懿的手指规律地敲击桌角,闭着眼睛淡声道:“不必理会,且等上两日,我就晓得她是不是。”
昨儿回来时,清懿便避开了旁人,只有翠烟彩袖几个亲信知道。接下来的两日,整个院子守得铁桶一般,陈氏那头有几个婆子探头探脑,俱都只闻得流风院出事的消息,到底出甚么事却是不知。
这天傍晚,翠烟的盯梢有了结果,正急匆匆地要禀报,外头却传来消息——国公府姑太太到了。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
虽不知曲雁华这个时候来作甚,清懿倒没有半分异样,随意道:“请进来罢。”
半盏茶的功夫,盛装打扮的美貌妇人娉娉婷婷而来,假惺惺地寒暄一番做做样子。等门一关,彼此都懒得再装。
清懿率先问道:“姑母贵脚踏贱地,所为何事?”
曲雁华略擡手,扶了扶晃动的流苏步摇,不紧不慢道:“来自证清白啊。”
“哦?”清懿用茶盖撇了撇茶沫子,细细品了一口,轻笑道,“姑母竟也知道自己的嫌疑颇重呢?”
曲雁华挑了挑眉,一双含情美目此刻却满含兴味,她惋惜道:“倘若你真的出事,我便顶了这个黑锅也没甚么,高低有好处。可你现下好端端的,我要是平白被你疑心,引得你报复我,我倒亏狠了。”
清懿哼笑一声,撩起眼皮看她,“没死成,不如您所愿呢。”
曲雁华也擡头望向她,对视的一瞬间,彼此眼神中的锋芒悄然碰撞。
良久,曲雁华缓缓收敛笑意,眼底一片冷静,像是摆出了真正的本色。
“不是我,信不信由你。”她淡淡道,“我若想置人于死地,必不会给她留有生机,哪怕只有一丝一毫。”
清懿低着头,闲适地窝在狐貍毛软垫里,沉吟不语。
屋内,敬亭玉露的茶香四溢,曲雁华却无心品尝。没人说话的时候,耳边只剩下银骨炭燃烧发出的“哔剥”声。
她端庄地坐着,背脊无意识地挺直,静静等候着上首那个小姑娘发话。
仅她一句信或不信,就能决定堂堂国公府二奶奶今后的路好不好走。
“姑母松泛些罢,凡事都憋着劲,累不累?”清懿往火盆里加了两块炭,一边理着火堆一边漫不经心道,“倘若我是你,心腹大患进入必死的圈套,何须再画蛇添足?有没有留下蛛丝马迹不打紧,横竖是死了。”
“可现下的这个局却不是以结果为目的,它好像不满足于让我死,而是让我死的同时,盖棺定论为意外。”清懿缓缓道,“显然,我们即便察觉出了异样,可是到底没有根据,连我自个儿都忍不住想,是不是太倒霉了而已。可见幕后之人是决计不肯暴露身份,不是明面儿上的对家。”
曲雁华在她开口的那一刻就悄悄松懈了防备,知道凝在自己身上的怀疑总算消失了。
她端起半凉的茶,并不嫌弃,轻呷一口才道:“你还真信天底下有这样的巧合?我瞧你这样故弄玄虚,倒像是心里有了盘算。”
“瞒不过姑母,我倒也有疑心的,只是还欠缺切实的证据。”清懿目光凝在银骨炭燃烧后的余烬上,手指轻轻敲击桌角,“我听椒椒说,项府二姑娘与我同时失踪。”
曲雁华眸光一动,闻弦歌而知雅意,“你怀疑项家?”
“虽然项家那个丫头与你们有龃龉,却也不至于下如此狠手,还谋划细致至此。”曲雁华沉思片刻道,“起先我也曾往这上头琢磨,细想却还是觉得牵强。”
“你不必管她动机,我自有判断。”清懿垂眸,浅浅一笑,“哦对了,姑母既然来了,就顺带帮我做些事。以你的身份,想必在贵妇人圈子有几分人脉,记得帮我打听打听,圣人突然出行的始末,只要事关项家女,一点儿细节也别漏。”
曲雁华挑了挑眉,心中有几分狐疑,却到底没说什么,答应了下来。
等她一走,偷听墙根许久的清殊溜了出来,往姐姐暖和的软榻上一钻,轻声问:“姐姐何需细查?项连伊有前世的记忆,她作恶的动机自是不必多说。”
清懿塞了两个汤婆子到清殊的怀里,捏了捏她的脸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幕后之人是她无疑。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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