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历史(二更)
◎姐姐攻略战友副本结束◎
次日一早, 裴萱卓坐上了马车前往学堂。
到了庄子外头,管事崔六娘领着她进去,一路上, 有不少做工的妇人好奇地打量她,不时投来友善的目光。
裴萱卓同样也在观察她们。
她注意到, 这里的妇人精气神都很足, 说说笑笑十分爽朗。沿途的屋舍严整干净, 一看就是有人用心打理过的, 可见这里的人都很爱护庄子。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细节叫她有些惊讶。
领头的崔六娘是个管事, 路上遇着普通工人却并没有派头,工人们也自自然然地打招呼, 好像并没有上下之分。但真正做活计时, 她们都很听头儿的话,真正做到了齐心协力。
来到学堂, 裴萱卓才发觉清懿说得太夸张了,这里虽不如公府女学富丽堂皇,却也算宽敞明亮, 并不真是几个草棚茅屋。
清兰先头就接到信儿, 说是今日有新老师要来,于是一大早就等在学堂门外,甫一瞧见裴萱卓的身影, 她便笑着迎上前道:“裴姑娘好,打今儿起就是同僚了,我先带你认认地方还有学生们。”
“有劳了。”裴萱卓颔首。
随后, 清兰领着裴萱卓进了学屋。
一双双充满着懵懂好奇的眼睛望向裴萱卓, 孩子们中最大的十四岁, 最小的七八岁。她们穿着学堂统一做的衣裳,书本也是由书坊印刷而成的。
裴萱卓眸光微动,视线凝在课本上,难言内心的震撼。
也许她们的吃穿比不上高门贵女,但是,单论那薄薄的课本,价值就远胜过黄金万两。
“这是……有句读的书?”裴萱卓翻开书页,诧异地问道。
清兰点头笑道:“是的,孩子们太小,我这个做老师的也没有多么渊博,咱们小地方也请不来大儒,不分好句读,哪里能教得了她们?”
“谁编纂的书?”裴萱卓又问。
草草翻开几页,她便发觉著书人的高明。
作者并非一味照搬四书五经,而是整合了前人大儒的解析,从易到难,划分了等级供不同层次的孩子学习。
除此之外,九章算术、农耕四时经、天文地理等科目又分门别类整理成书,学生可以根据兴趣与特长选择课本。而这些科目的老师,有的是庄子里经年的老农,有的是司蚕桑的妇人,他们不识字,就由清兰将书中的知识与实践结合,再传授给孩子们。
清兰似乎没料到她会问这个,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笑道:“啊,编纂人是我大姐姐和四妹妹。起初我拿到课本,自个儿都学了好一会儿才敢教孩子们呢。”
“裴姑娘,这么多书初看是觉得难,可若要真照着学了,才会发觉此法的妙处。”清兰见她不语,解释道,“我原是一点儿不通农桑,可我照着书学,又亲去地里瞧,先头似懂非懂的地方,立时就通了,用我四妹妹的话说,就是学以致用。”
“好一个学以致用。”裴萱卓唇角微勾,浅笑道:“曲家姑娘果然都是妙人,受教了。”
“不敢不敢,早闻裴姑娘才识过人,今后我还要向你多多请教。”清兰笑道:“从今儿起,我只管听你的,你瞧着现在的学堂可有要改的地方?”
裴萱卓环视一周,沉吟片刻才道:“兰姑娘是爽快人,那我也不扭捏。旁的不打紧,只一桩,孩子们年纪差得太大,日后可分做两个学屋,以十岁为界,十岁以下为一屋,十岁以上为一屋,如今方可因材施教。”
清兰想了一会儿,眼睛亮了,“正是呢,前儿我们已经把七岁以下的分了出来,只是教了几天还是觉着不对,就按你说的,以十岁为界罢。”
“不仅如此,我会细化课本的内容,年纪小的不能学得太高深,要循序渐进。曲姑娘虽未雨绸缪,只是她到底没有亲自教课,还需我们查漏补缺,不必一昧照搬。”
裴萱卓一来就雷厉风行地革新了许多地方,清兰一样一样照着做,发觉她提的都是有理的,于是再不疑心,只管去办。
很快,不出半个月,学生们对这位陌生的老师的感情从好奇到惊讶,再到如今的敬畏,裴萱卓与清兰轮着上两个学屋的课。只要是裴萱卓来,她们就像耗子见了猫,说话声音大点都不敢。
其中,只有一位特别的学生并不怕她,那就是成瑛。
她不仅不怕,甚至还敢挑衅师长的权威。
课上,裴萱卓为学生解析《左传》名句,正说道:“国之兴也,视民如伤,是其福也……”
她由得孩子们争相举手,表达自己理解的意思,哪怕错漏百出也无妨。
正热闹时,却有人冷声道:“国并未视我为如子民,它的兴亡与我无关。”
前排有人不熟练地反驳:“国之兴亡,匹夫有责,怎会没干系?”
“是啊是啊,阿英,你连前儿学的仁义礼智信都忘了吗?”
学生们群情激愤,成瑛却闭口不再言语。
“肃静。”裴萱卓淡声道,“成瑛,说说你的看法。”
成瑛冷哼一声,挑眉道:“裴老师传授高尚的学问,可惜我是不受教的。您说道德经有云,治大国如烹小鲜,可我一介女子,谈何治国,谈何仁义之道?男子满腹经纶,学成自可投身帝王家。我们学了这些,却只能读给灶台听!您不妨说说看,我们投错胎的人,怎么心平气和地读四书五经?”
她这话太尖锐,像一只困在笼中的幼虎,借着机会狠狠撕咬。
裴萱卓静静看着她,看着她眼底故作顽劣,实则躁郁到了极致的挣扎。
这个孩子像极了曾经的她。
“成瑛。”裴萱卓缓缓道,“老师没有办法解答你的问题。”
学生们都愣住了,包括成瑛,她眼底闪过一丝错愕,像是没有料到裴萱卓这么坦然。
“您不是满口仁义道德的师长吗?您的职责就是传道授业解惑,为何无法解答?”成瑛语气控制不住的冲动。
裴萱卓垂眸,想了片刻,才擡头看着她,平静道:“无法解答,是因为困住你的问题,也曾困住我。”
“这个世道,没有女子的晋身之梯,即便有一肚子学问,也是纸上谈兵,无有作为。”她的目光扫过一张张渴望知识的脸,眼底却有几分寂寥,“过去,现在,这样的问题还会困扰更多的女学生。”
“所以,你来教书,就是为了让我们像你一样为此痛苦?”成瑛问得越发刺耳。
裴萱卓轻笑,“痛苦之余呢,成瑛,我问你,你痛过之后,还想回到蒙昧无知,连疼痛都不懂的时候吗?”
“不知者,自然不畏惧,不痛苦。随着你阅历增长,你视野越广阔,就越会发觉自己的不足和与旁人的差距,这种差距叫人痛苦不已。犹如天堑的阶层即便插翅也难飞跃。可即便如此,你也不会想回到最初愚昧的时候。”她犹如长者说故事,娓娓道来,“孩子们,成长是不可逆转的过程,谁都要经历阵痛。”
有个叫巧凤的孩子怯怯问:“老师,那俺们学的一切都没有意义吗?”
裴萱卓目光难得柔和,她莞尔一笑:“嗯,让老师想想要怎么同你们解释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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