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什么证据?给我几天时间!我给你!”清殊大声道。
方同呈也窝囊出了火星子:“万民请命书,你怎么给?”
清殊手指紧握成拳,目光和姐姐短暂的交汇。
她起先想过游行,也想过请命,可时间仓促,她只来得及寄出信,并不能确定真的有这么多人会来。
明明已经快成功了,却难倒在这一步。
姐姐的眸光温和,仿佛在说:你已经做得够好了。
清殊的心中五味杂陈,眼圈渐渐红了。
“给我半天,我会去找人来。”
方同呈叹道:“何必执拗!”
就在她要转身出门的时刻,衙门外的百姓突然议论纷纷,一齐看向来处。
“好多人啊!”
“呀!还有孩子!”
“看来那姑娘说的是真的,曲家办的学堂就是在做好事!”
“本来就是啊!我大姨一家就在工坊做事,孩子也那上学!”
“你看领头的是谁?看着好气派。”
……
“不必去找了,我们来了。”
百姓自发让出一条道,为首的是裴萱卓,她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队伍,里面有相互搀扶的老妇人、有总角之年的孩童……徐二丫、成瑛、崔大娘、巧凤、胖婶子、黄大妈……她们都是工坊和学堂的一员。
清懿怔怔看着她们。
裴萱卓将一封极长极厚的绢帛呈上,缓缓道:“方大人,这是我们织锦堂、玉鼎楼、工坊、学堂一共一万三千二百七十九人按过手印的请命书,曲姑娘于我们有再造之恩,所作所为没有分毫出于私心。是非曲直,自在人心。”
方同呈彻底呆住。
他原不过是找借口搪塞,万民请命书纵观古今也不过寥寥几个圣贤有此殊荣,怎知今日叫他碰见了!
可他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种震撼,面前站着的都是女人,都是那些曾经并不被男人放在眼里的、作为母亲、妻子、女儿、侍妾、附属品等存在的角色,就是这些角色,在今天拧成了一股绳,竟然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力量。
他终于是压下内心难言的情绪,叹声道:“这是圣人的旨意,我无法违背。”
“圣人如此草率下论断,究竟是我姐姐罪大恶极,还是他连真相都不想听,不敢听?”清殊红着眼眶恨声道,“他害怕听到真相是一群女人妄想读书习字,妄想经商,妄想翻出男人的五指山,翻身做主人?他囫囵将此事定为结党,无非觉得女人怎会莫名要读书习字,必然是为男人所利用。总之在你们眼里,女人除了做一个花瓶,做一头老黄牛,做一个趁手的器具,别无他用!大人,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女儿,如果有,请你回去问问她,如果有的选,你问她是要读书习字自食其力,还是要待在后宅一辈子指望男人活着!”
方同呈终于支撑不住,软倒在座椅上,他冷汗涔涔,心中恍惚地觉得,也许这个女子说得没有错。
圣人潜意识里是在害怕。
他害怕什么呢?
方同呈怔怔看着浩浩荡荡的队伍,看着她们同仇敌忾的脸,答案就摆在面前。
但是,有利剑高悬在天上,方同呈即便再想松口,也不敢松!他只能求救似的看向袁兆:“殿下,我是进退两难啊!不如你现在一刀杀了我倒干净!”
圣人谕旨他不敢违抗,万民请命书让他骑虎难下!
就在这当口,袁兆擡了擡下巴,示意他看前方:“救兵来了。”
内监高喊:“奉皇后娘娘懿旨,擢将此案移送至泰华殿处置。”
众人被这一波三折,峰回路转的情形惊得摸不着头脑。
方同臣愣得说不出话。
内监身旁跟着的是永平王妃卢文君,她环视一周,目光落在清殊身上时,示意她安心,后才开口道:“方大人,还不接旨?”
方同呈忙不叠跪倒:“臣接旨!”
他巴不得将这烫手山芋丢出去!
“将他二人的铁链都去掉,好生安顿后再行入宫,我奉娘娘懿旨督办此事,一切有我在,还请方大人安心交给我。”卢文君道。
“好,就按王妃说得办,来人!”
转瞬间,清懿恢复了自由身,还未来得及和妹妹说话,便被卢文君用眼神制止。
“现在还不是说话的时候,殊儿,你带着她们都退下罢,等你姐姐休整好,我便带她入宫。”
清殊担忧道:“娘娘,我姐姐会没事吗?”
卢文君轻拍了拍她的手:“放心,她一定全须全尾地回来。”
等内监护送着清懿离开,晏乐绫才在清殊眼前晃了晃,“回神罢,既然皇祖母出手了,这事就妥当了。”
“可是这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为何皇后娘娘今天才插手?王妃娘娘又怎会出现在此?”清殊还是不放心。
晏乐绫不知想到什么,神色黯淡片刻才道:“皇祖母怎么想的我不清楚,但是婶母为何出现我却能猜到。你可知我婶母娘家曾有个嫡亲妹妹自缢……”
清殊惊讶:“何人?”
“是卢翩雪。”裴萱卓接口道,“那个有经世之才,被迫辍学嫁人而后自缢殉道的姑娘,正是王妃的妹妹。”
原来如此。
知道曾经的女学这段历史的众人不由得默然。
“是的。”晏乐绫叹道,“也许是不想看到你姐姐也步入后尘,一向明哲保身的婶母也忍不住出手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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