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理会在院子里跪着的珍珠,只对着钱嬷嬷说道:“嬷嬷,你拿着永寿宫的牌子,去太医院将御医宣来给小阿哥诊治。”
新生儿夭折在这宫里再正常不过,更别说马佳氏生这胎的时候还经历了产厄之灾,小阿哥熬不过去也正常,钮祜禄氏并未放在心上,这种情况,莫说她,就连和孩子血脉相连的康熙,也不会为此哀恸。
“禀娘娘,不是小阿哥,是长生阿哥。”见着钱嬷嬷听完吩咐便要离开,珍珠忙纠正过来。
一石激起千层浪。
若说小阿哥熬不过去钮祜禄氏有着心理准备,那长生病重却在她的意料之外。
长生阿哥和小阿哥病重给钮祜禄氏的感觉完全不一样,长生阿哥生于康熙十四年,虚岁已经四岁,再过上一两年都到了要进学的年纪了,比他大一岁的太子已经在康熙的教导下开始了启蒙,这眼看就要立住了,却又突然病重,一时间钮祜禄氏也坐不住了。
她急急吩咐:“钱嬷嬷去太医院请御医,萱草去前面找梁九功公公,让他觑着空将这个事和万岁爷回禀。”
说着,她一口将杯中的浓茶灌下,急急忙忙往钟粹宫走去。
云珠心中挂念着孩子的请款,思忖片刻便也擡脚跟了上去,其他的人不知出于什么考虑,也没散去,一大群人乌央乌央地又到了钟粹宫。
二月里迎春花已经稍稍探出了头,嫩绿的树叶从枝丫间长出,鹅黄的花骨朵给肃杀的冬天带来生的希望。
被迎春花包围这的钟粹宫,气氛却截然相反,一片愁云惨雾。
云珠走进室内,只见长生阿哥躺在床上,脸烧的通红,连哭泣都没有了力气,只能偶尔听见抽噎之声。饶是紫禁城里那个窄窄的小床,长生阿哥躺在上面也只是小小一只,衬得床都大了许多,被子一盖更显得瘦瘦小小,只在呼吸间能见着薄被轻微的起伏。
马佳氏守在床旁边,轻轻地抓着长生阿哥的小手,哭得伤心欲绝,两个眼眶通红,却已没有一滴泪能够流出,只能听见她嘶哑地哀嚎声。
对着走进来的这群人,马佳氏充耳不闻,只一心一意地用帕子擦着长生阿哥脸上的虚汗。
这等时候已经没有人计较马佳氏的慢待,再怎么嫉妒马佳氏能生,对着很可能失去孩子的母亲,连最刻薄的人也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
云珠叹了口气,看着乱成一团的宫女们,拉了拉万琉哈氏的袖子,在万琉哈氏疑惑看过来时,用眼神示意她看着这一屋子的人。
万琉哈氏恍然大悟,这钟粹宫住着的可不止马佳氏,还有她们几个呢,马佳氏忧心儿子无心招待无人责备,但如此多宫妃到了钟粹宫,连杯热茶也喝不上,却是万琉哈氏等人做的不对了。
冲着云珠使个眼色,便拉着云珠到茶水房里帮忙,看着春杏他们将一盏盏的茶冲泡好。
等茶的间隙,云珠疑惑地问道:“你们住的这么近,也没听见什么动静?”
“我也正纳闷呢。”万琉哈氏犹自不解:“马佳格格伤了身子,小皇子也病恹恹的,这段时间钟粹宫里格外清净,人人都怕闹出动静吵了小皇子休息,连口角都没了,昨儿个也照常,知道万岁爷没有翻我们的牌子,都好早便进了屋子,院子里安静地紧,一晚上我实在没听到长生阿哥不好的动静。”
唔,这是急症,云珠杵着下巴,如是想到,心内愈发感觉不详,希望御医医术精湛,能药到病除。
很快,春杏便将茶沏好,一杯杯地端了进去。
御医也急匆匆地带着药童赶了过来,这大冬天里都走出了一身的汗。
“无须多礼。”钮祜禄将胡子雪白的太医叫起,忙吩咐着他赶紧给长生诊治。
捋着长长的胡子,王太医轻轻搭上长生的手腕,手指甫一搭上,眉头便皱了起来,过了片刻,又换了只手继续诊治,好半晌,终于将手收了回来。
马佳氏僵直的眼珠子一直随着王太医的手而动,见他停下诊脉,赶紧热切地问道:“太医,长生阿哥要吃些什么药才能好。”
云珠看着王太医拧着的眉头和欲言又止的神情,心下有了猜想,看着床上那小小一团,不忍心地扭过了头。
却见到宫门口一行人鱼贯而来,为首的人穿着明黄色绣九爪金龙的朝服,金龙张牙舞爪似要从衣服飞出,却是刚下朝的康熙,听了梁九功回禀的消息,连朝服都来不及换,急急忙忙地到了钟粹宫。
“长生阿哥是什么情况?”康熙的一双眼睛如利隼,紧紧盯着王太医,王太医好像被人用刀尖在全身划了一遭,腿一软跪下请罪:“臣才疏学浅。”
康熙怔了片刻,看向床上的儿子,眼中的锐利尽数散去,只有为人父的悲悯。
“万岁爷,您要为我们儿子做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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