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他笑，“怎么个喜欢法，说来听听。”
他单手点燃了火苗，烟雾迅速从他嘴里升腾出来，眯着眼眸望着她，大有一副她说不好就不放她走的意思。
她稳了稳心神，说道：“大方、有才华、有思想、助人为乐……”
“打住。”周韶川夹着烟的手挥了挥，“念经呢，大方有才华就算了，助人为乐是什么东西，我可不爱助人为乐。”
她脸上染着淡淡的酡红，反正都是想让她夸他，助人为乐怎么就不是夸了？
这人不仅下流，还小气。
当天天气不错，对面的拍摄剧组正是乔雪宁所在的剧组，这是她试验女主角的第一天，从小小的配角坐到女主角的位置，心中酸楚无人得知，以前做配角的时候连个休息的地方都没有，随便找个地下坐着就算是休息了。如今有单独的房车、单独的助理，导演跟制片人围着她转，连之前看不起她的导演都过来追问她的档期。
难怪这个圈子里的人都想着往上爬，这顶峰之上是这样的风景，谁不想往上爬呢？
“宁姐，拍得不错。”导演喊了一声‘咔’，立刻过来给她递上热水，“看来今后你又要多一个称呼，叫做‘一条过’了，这拍得太好了，之前怎么会做群演呢！真是埋没人才。”
乔雪宁笑笑，没有回答。
她习惯了这个圈子的为利而来、为利而散的模式，导演今天是因为周韶川对她好，将来也能因为周韶川对她差。
周韶川……
她微微垂下眼眸，握紧双手，“没有的事，是导演教得好。”
“欸，宁姐，你看那对面是不是周总呢？”
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句。
乔雪宁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果真就看见对面的湖畔边上，周韶川的身子靠在岸边的栏杆，因为谢疏音站的位置有一棵较大的柳树，所以大家并不能看见她的身影，还以为周韶川是特意在这里等着乔雪宁收班，一时之间，整个剧组的气氛就活络了起来。
“哎呀，宁姐，你好幸福啊，周总这是来亲自盯班了是吗？”
“宁姐，你跟周总到底怎么认识的，怎么能够找到周总这样的大人物。”
人都是有虚荣心的，尤其是在底层待久了。
乔雪宁也不例外。
她一直活在底层，一直被人看不起，可如今所有人都捧着她、哄着她，生怕她一个不高兴就跟周韶川告状。这位京圈大小姐所生下来的孩子，是周家跟欧阳家最为宠爱的，他要是说一句不是，欧阳家都能替他掀出个风浪来。
想到这，她不由得笑了笑，说道：“我过去跟他说句话。”
在众目睽睽之下，乔雪宁穿着戏服，越过了封锁线朝着周韶川走去。
可是越走近就发现他身边还站着一个女人。
远看着觉得漂亮，近看了才发觉惊为天人，她就穿着一件很简单的黑色羽绒服，长发垂落下来，略显飘逸，最重要的是她没化妆，瓷白的肌肤如雪，五官立挺又精致，她仰着头跟周韶川说话，眉头微微皱着，似乎有些不太情愿。
等靠近后，她才听到她说：“我不要，我晚上有别的事，我不出来，你刚才明明说我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那我想做的事就是在酒店待着。”
这样埋怨的话，吓得乔雪宁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
周韶川是何许人也，怎么有人敢当着他的面说这种话？
但当她擡眸望去，却见周韶川笑笑着说：“你懒上天了？出来散个步跟要你命似的，你平时在家难不成都躺着？”
谢疏音脸又红起来，“反正我不想出来！”
周韶川还想往下说，身侧就传来声音，“周总……”
听到声音，两人一起回眸望去，就看见乔雪宁穿着古代的戏服站在身后。
娉娉袅袅的身段再配上这样的妆容打扮，确实漂亮得紧。
不过他也只是稍微颔首，并没有打算接她的话。
“周总，上次吃饭，您怎么没来？”乔雪宁见他不说话，壮着胆子说，“我今天晚上有空，要不然我请你吃饭？”
谢疏音一听这话，眼眸顿时放光，抢话：“他有空！”
然后冲着周韶川说：“哎呀，韶川哥哥你贵人多忘事，原来你晚上有美女相约，那还约我散步做什么？那我不打扰你们，你们继续！”
说完，竟然不顾周韶川阴沉下来的脸色，直接朝着远处跑去。
他咬着烟，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仿佛空气都冷了几度。
对面岸边的剧组人员还在往这边看。乔雪宁鼓足勇气，再次开口：“周总，我知道您喜欢喝酒，我特意买了一瓶好酒，晚上——”
“我可能忘记跟你说了。”周韶川扭头看着她，“之前帮你，确确实实是因为有些心疼，你看起来很努力、很倔强、很坚强，你让我破了一次例，但这并不能代表什么，就好像我去拍卖行看上一些被贫穷国家典当的宝贝换取金钱来维持国际局势一样，我是因为你的不服输在买单，你要分清楚这不是什么喜欢的意思。”
“如果是因为这件事让你有所误会，那我想现在说明白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不明白也明白了。
乔雪宁的脸上血色尽失。
双手紧紧的握在一起，哪怕脸上涂抹着粉底也遮挡不住她的苍白。
怎么会！
怎么会！
他明明对她很不一样！
横店那么多女演员，他看都没看一眼，就对她这么的好！怎么可能会不喜欢！
被残忍现实戳破的瞬间，跟着而来的便是无尽的恐惧和害怕。
她是因为他才得到现在这一切的，如果他对她不是喜欢，那是不是代表她很快就会失去这一切？
“周总，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就不能给我一次机会吗？”
“喜欢？”周韶川微微拧眉看着她，“喜欢我的权，还是喜欢我的势？”
他擡擡下巴，看着对面的剧组，“如果你说的是这个，那大可不必把喜欢两个字挂在嘴上，你们这个圈子里多的是草根起来，你要真有实力，迟早有天会出人头地，不需要靠任何人。”
是啊。
他这话说的多轻松。
如果她从来没有体会过这样的生活，如果她从来不知道成为人上人可以享受那么好的待遇，她一定认同他说的那些话，可是现在她体会过了，怎么可能甘心掉下来？
手指深深的陷入了肉里，她咬了咬唇，说道：“周总，我什么都可以做，只要你愿意，我什么都可以，只要让我陪在你身边。”
这话说出口，周韶川对她仅有的好感荡然无存。
回想起当初来横店的第一天，看见她在那么冷的天里坐在地上吃东西，被人骂也能笑呵呵的，一天做好几件事，不喊苦、不喊累，看着他时，眼里自卑敏感，却又带着一丝丝让人怜惜的柔弱。
所以人是会变的，在不同环境下，不同场景里，会从一个柔弱却又坚强，变成这般的毫无底线。
她现在跟那些拼了命想爬上他的床的女明星有什么区别？
毫无区别。
他把烟头扔进垃圾桶里，“我不需要你做什么，最后送你一句话，人贵有自知之明。”
然后就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了。
乔雪宁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牙都快咬碎了。
她站在那里站了很久，才慢慢挪动步子回到剧组。
剧组的人快速涌上来，追问她跟周韶川相处如何。
看着他们这般献殷勤，真的很难以想象如果跟他们说，她跟周韶川毫无关系，甚至还被他撇清关系的下场如何。
她努力的扬起一抹笑容，说道：“周总不就那样么，你们还想知道什么呀。”
“哎呀，就想知道他私底下是个怎么样的人嘛。”
“跟所有老板一样呀。”乔雪宁强扯出笑容，“好了好了，不说了，拍完收工了。”
“知道了，你要早点回去跟周总约会对不对！”
乔雪宁眼神一暗，想到他刚才说的话，缓缓点了点头，“对，我们晚上要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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