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
“现在到哪儿了?”向洋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打电话问杨骏了。今天上午下起了特大暴雨,直到中午才减弱,杨骏坐的是两点的巴士。
“两个星期都等得了,两个小时怎么就急成这样。”杨骏说,“下雨天,司机不敢开得快。”
在家里,向洋刚刚跟马启航发完脾气,他本来是打算去镇上的客运站接杨骏的,但马启航说小车雨刮老化,之前一直是晴天就忘了更换,现在下大雨,开车不安全。
向洋很少发脾气,这次他生气地对马启航说:“开车都不知道保养维护,换个新的雨刮又花不了你几分钟,看,现在下雨天就不能开了。”
马启航听着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气的是杨骏一个小伙子做公交车又怎么啦,大不了多花十来分钟时间,向洋何必这么紧张还跟父亲发脾气;笑的是这样的向洋很真实,他就是渴望这样亲近的毫不梳离的父子关系。
离上一拨通话半个小时后,向洋再次拨打了杨骏的手机,但电话的提示音却是“您拨的用户已关机。”向洋的心咯噔地沉一下,杨骏说他带了满电的充电宝,手机不可能没电;难道是被扒手偷了?再三拨打,对方仍然是关机状态。
向洋一脸黑沉,霍地站起身,抓起了电视柜上面的小车钥匙。
“去哪儿?”马启航问。
“杨骏的手机关机了,而且不可能这么久还没到,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向洋皱着眉头说。
马启航一把抓过钥匙,他担心向洋关心则乱开车不安全,主动开车。向洋也不说话,从门角拿起两把雨伞便冒雨钻进了副驾座。
这时雨势明显减弱,老化的雨刮胶条摩擦着玻璃发出刺耳的难听的“吱吱”声音,前方的景物模糊不清。路上没有行人,偶尔有汽车缓慢迎面驶过。马启航不时看看烦躁不安的向洋,安慰道:“手机没电而已。”
大约开了二十分钟,前面就是一段一面靠山岗有一面临草坡的泥路,隔着模糊的挡风玻璃看见远处闪着红蓝警示灯,马启航和向洋互看了一眼,同时冒出“前方出事了”的可怕念头,尤其是向洋,他好像产生了心灵感应,呼吸都急促起来,脸色有点儿难看。
马启航把小车停在警戒线外,他和向洋撑着雨伞下了车,急匆匆地走上前。只见一辆男装摩托车歪倒在地,旁边站着一个穿着雨衣的年约六十多岁的男人,可能是摩托车主;路边还站着八九个男女,围着两名交警七嘴八舌地陈述着事发经过。往草坡下望去,一辆绿色的公共汽车翻侧在草地,汽车的四周早已拉起了警戒线。
向洋原本白皙的脸此刻如白纸般煞白,他不顾一切地往草坡下冲去,被办案交警拽住了手臂。
马启航好声好气地说:“我们的一个朋友好像是坐这辆公交车的,一直联系不上。警察同志,请问什么情况,其他乘客呢?”
交警简明扼要地说:“公交车为了避让这辆摩托,意外冲了下去。”路旁那几个乘客只是受了轻伤,说起突发的事故仍心有余悸。马启航和向洋从群众你一言我一语的陈述中拼凑出一个梗概。迎面驶来的摩托车眼看要撞到公交车的车头,公交车司机猛打方向盘再加急刹车,车子就冲下了斜坡。
一个男人说:“幸好司机从驾驶室爬了出来,然后车内有人用锤子敲碎了玻璃窗,大家互相帮忙着都爬了出来。”
马启航急切问交警:“其他人呢?”
交警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说:“有几个无大碍的自己走了,那些受伤的被救护车送到镇人民医院了。”
向洋颤抖地问:“有没有见过一个比我高一点点、穿黑色短袖的男子?”人群中一个女人说:“车上好几个穿黑色衣服的呢,坐在车头右侧的那个伤得最严重,你看,车身是往右翻倒的,那人昏过去了。”
马启航拉起双眼通红的向洋,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说:“草坡的坡度不高,车身也没很大撞击,可想而知乘客的伤势不重。”他其实内心也担忧,但必须撑着不露怯,此刻的向洋看上去已经很六神无主。
他们很快就赶到了镇人民医院的急诊室,急诊室里三男一女和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浑身泥泞而且衣服上沾着草屑,不用问就知道是出事公交车上的乘客。夏天里人们的衣服都单薄,可以看见露出的身体部位有不同程度的伤痕,护士已经给他们清洗包扎好伤口,有一个脖子上套着护颈托,小女孩的头顶则裹着一个白色网状的绷带。
向洋一闭眼,似乎往后晕倒,马启航眼明手快地一把扶住他,关切地问:“晕血吗?”但向洋没有说话,摇摇欲坠。
马启航问护士:“请问公交车上受伤的乘客,其他人呢?”
护士忙于干活头也没擡,“有两个需要住院的,不知道家属来了没有;还有一个需要做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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