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指尖的滑动，他的嗓音渐渐低沉：“看到那本杂志封面的时候，我就在想，什么时候能看你在面前穿一次了。”
比起彼此曾经做过的一些事，这动作算不上多么亲密。但是当他干燥而温热的指尖划过脸部肌肤，如春夜的雨脚般细密，她不能自已地轻颤起来。
顾翊在她的头顶上俯瞰着，幽深的目光如网，将她牢牢包围。
段棠梨意识到，从来没有一个试镜面试官、导演甚至搭戏对手会这样看她。这不是一场观影，而是捕猎。
她推开他的手指，试图逃出暧昧的围场：“你在书房里不好好办公，都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随她拨开了手，顾翊并不恼，反而浅笑起来：“说自己是乱七八糟的事，不好吧顾太太？”
段棠梨一时语塞。向来是说不过这个口齿伶俐的资本家的，她选择用眼神控诉。
逗一逗她还可以，真惹急了可就不妙。知道见好就收，顾翊直起背脊，终于将头顶的一片光明还给了她。
顾翊转身走到她旁边，在咫尺之遥的位置坐下了。
他还穿着归来时的那一袭黑色西装，单手支起下颌，一双修长有力的腿交叠，透着一股慵懒闲适的气质，却更显矜贵。而她穿着一身浅绯色旗袍，墨发朱唇，一双手臂无暇似雪，在吊灯衬托下白得发光。
两人这样静静坐着，好似在演一幕民国戏剧，执掌权柄的高门显贵与倾城绝代的乱世佳人。雨夜深深，一霎梦回江南云烟。
段棠梨忽而想起彼此初见的时候，也像极了此情此景。他神态随意地坐在那里，浑身散发着身居高位的从容，看什么都带点儿兴味，又都不放在心上。
那么今天的他，又对着什么起了兴趣呢？
“怎么突然想起在院子里种花？”段棠梨倏然问了一句，打破沉静。
顾翊偏头看她，没有正面回答：“那你喜欢吗？”
段棠梨微微一顿，指尖揉了揉裙摆，也不算正面回答：“是挺好看的。”
他笑了一下，忽然凑近了一些，语调意味深长：“那就当是我讨好你吧。”
一番亦虚亦实之后，他给了她一个直击心灵的回答。陡然撞入他眼底掀起的意兴风波，段棠梨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抓住了沙发的绒布。
那本就是满园烂漫春色，在他的唇齿渲染之下，变得愈加旖旎不可收拾了。
顾翊侧着脸看她，眸光熠熠，唇边浅笑若有若无：“你不愿来讨好我，那我来讨好你，也不行么？”
段棠梨睨了他一眼，壮着胆装腔作势：“我记着你是乙方的身份呢，不必刻意来讨好。”
“你还真是三句不离协议。”他仍是笑着，唇角微扬，眉眼弯弯，好似一切照旧。只是语气里偷藏一丝不快，纵使轻微，还是被她捕捉到了。
段棠梨顿了一下，有一种不妙的预感。跟顾翊相处这段时间下来，她已经渐渐摸清他的脾气。不能太顺着，他会得寸进尺；也不能太逆着，他会原形毕露。
有如坐跷跷板，她小心翼翼地维持着一种平衡，有时却也不免倾覆。
譬如眼下——
他修长的手指又像刚才那样抚上她的脸颊，只是这回更用力了几分，似要刻进她的感知神经里。
顾翊凑在她的耳边，口气意外的平静：“你总是这么惦记协议，怎么演得好呢？”
段棠梨僵着身子，不敢轻易动弹，也动弹不了。
他的手指与视线一齐向下滑去，比下颌更下，比上腹向上，牢牢锁住阵地的旗袍盘扣，在这目光的巡视之下显得狭小而脆弱。
指尖挑起盘扣边缘，却没有解开的意思，顾翊垂眸看着她，语调轻淡：“棠梨，你的演艺老师有没有告诉过你？演一场三天的戏，三个月的戏，和三年的戏，是不同的。”
“三日夫妻，是露水情缘；三月夫妻，是闪婚热恋；而三年夫妻，那已经至少是真情实感地爱过了，不然怎么会有三年之伤的说法？”
“我们现在却连朝露都比不上，只是擦了一下的火柴，闪过半星火花，转瞬就回归平静。好在观众都只看了一眼，不知道后续，还得以粉饰太平，但你觉得能一直这样下去么？”
指尖反复摩擦着盘扣上的细丝，顾翊循循善诱：“你说你能入戏也能出戏，那么你刚才算是入戏了吗，此刻又算是出戏了吗？”
“告诉我，你现在在发抖，是因为兴奋，还是恐惧？”
段棠梨的睫羽狠狠抖了一下，将投在眼睑上的灯影洒了一地。
仿佛他的手指捏住的不是盘扣，而是她在饭桌上叫出老公时那颗过于平静的心脏，继而上下摇动出不息的浪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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