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摄像机,以看待一只漂亮提线木偶的眼神。
段棠梨不在乎,精致脆弱的拖尾摩擦过地面也不惜般的不在乎。她挺直背脊走上舞台,再多摄像头都是捧场的宾客,坦然享受他们的目光膜拜,她是骄傲的殷葵。
波士顿龙虾与黑松露佐牛排吃厌了,1982年的红酒佳酿也趋于寡淡,生日宴的气氛到达巅峰,宾客渐渐疲乏的神经需要更强烈的刺激。
此时,殷葵的父亲在台上拍手,示意大家将目光转移过来。周遭灯光暗下去,几百双眼睛聚焦在舞台上,今晚唯一闪亮的地方。
殷父命人把他为女儿准备的成人礼拿上来,一名西装革履的侍应生推着一辆小推车上台。推车上只有一个方盒,雾紫色丝绒质地,低调中暗藏奢华气息。
殷父端起方盒,亲自打开,一顶镶满钻石的头冠静静陈列在里边。聚光灯下,公主头冠珠光宝气惊人,盒子打开的一霎就绽放出耀眼光芒。
坐在前排的宾客首先倒吸了一口气,有人议论说这是十九世纪欧洲某贵族的藏品,价格里的零向头冠上的钻石一样多。
这是殷父最钟爱的藏品,他要在宝贝女儿成年的这一天送给她。再美好的珠宝,也不及他这一颗掌上明珠珍贵。
看到头冠的一霎,殷葵眼底溢出光彩。今晚所有的礼物都不能使她动容,唯独这件珠宝令她欢喜,所以她看呆了一瞬,继而毫无保留地笑起来。
“卡!”余琛叫停。
段棠梨回头向声源处,流露不解。
余琛走到她身边,行使导演的权力:“你的表演有点夸张了,殷葵看到公主头冠确实高兴,但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公主见过许多名贵珠宝,不会为一顶头冠看呆,哪怕只是一秒。”
他的眼睛像是戒尺,像是水准仪,一寸寸审判她的表演精度。
但这一次,段棠梨有自己的见解:“余导,如果只是一件珠宝,殷葵确实不会看呆。但那是她最爱的父亲赠送的珠宝,为她而斥巨资买下的稀世珍宝,她会看呆是因为父亲的心意。”
“您不是说吗?要演出小公主享尽父母宠爱的感觉,真正被爱的人,是能够反馈爱意的。”
“段棠梨。”余琛眯起眼,罕见地叫起她的全名。
段棠梨仰着脸,宠辱不惊:“您觉得我说的不对吗?”
余琛自知理亏,又用起他的权威:“究竟你是导演,还是我是导演?”
段棠梨抿紧了唇,没想到他开始拿导演身份压人。从前余琛讲戏也很强势,但至少讲得有见解,她姑且听从了。又或者说摆脱了他的阴影,她才终于看清他的说法未必是全对的。
一方有理,一方有权,两个人一时僵持不下。
“余导的片场是一言堂吗?”一道漫不经心的声音传来,在冷场的气氛中显得格格不入。
余琛怒意正盛,眼风扫向声源处,止住了。
顾翊站在场边,黑色西服松开了纽扣,单手抄在口袋里,好似闲庭信步。
段棠梨睁大了眼,刚才与余琛对峙时都不曾动过一分神色,在顾翊这里破了功。
他是有多么迫不及待?集团不能草率宣布,他就自己晃到片场来暗示他们的关系。一而再,再而三,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来看她的。
孟梦在场边冲她眨眼,好像在说“说好的不急呢?”
她不急,某些人很急。
余琛的脸几乎要扭曲起来,妒意让他失去理智,敢于忤逆:“顾总要是觉得我不会拍,可以换人。”
余琛笃定顾翊不会这样随意,临阵换帅是大忌,而且《再生花》已经换过一次人了。就算他真的对段棠梨有几分意思,也不可能拿上亿的投资开玩笑。这不仅仅是一部影片一笔投资的问题,还会顾氏影业的专业度和口碑。
顾翊伸出抄在口袋里的那只手,整理袖口玄青色的袖扣,目光一收一放间眼底笑意骤冷。
“你觉得我不会吗?”
笑面阎罗不笑了,在场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是有多么迫不及待?集团不能草率宣布,他就自己晃到片场来暗示他们的关系。一而再,再而三,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来看她的。
孟梦在场边冲她眨眼,好像在说“说好的不急呢?”
她不急,某些人很急。
余琛的脸几乎要扭曲起来,妒意让他失去理智,敢于忤逆:“顾总要是觉得我不会拍,可以换人。”
余琛笃定顾翊不会这样随意,临阵换帅是大忌,而且《再生花》已经换过一次人了。就算他真的对段棠梨有几分意思,也不可能拿上亿的投资开玩笑。这不仅仅是一部影片一笔投资的问题,还会顾氏影业的专业度和口碑。
顾翊伸出抄在口袋里的那只手,整理袖口玄青色的袖扣,目光一收一放间眼底笑意骤冷。
“你觉得我不会吗?”
笑面阎罗不笑了,在场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顾翊走到余琛跟前,没有告诉他会还是不会,只是建议:“要不再演一遍,我也来看看。”
是建议的语气,但没人敢不从。
余琛估错了顾翊对这件事的认真程度,冷静下来,只能暗自咬牙,憋出一句:“好的,顾总。”
大BOSS亲自来看演出,所有人都紧张得不行,摄影师把镜头重擦了一遍。
只有段棠梨很松弛,她像一株汲满水分的雪原蔷薇,舒展四肢,笑容明媚。
殷父打开方盒,取出那顶绝世的公主头冠。段棠梨照例是呆了一瞬,然后脸上才漾起惊喜的笑容。
殷父小心捧着头冠,戴在她柔顺的发顶,眼神慈爱:“宝贝,喜欢吗?”
段棠梨点点头,细颈白得发光,声线娇憨:“谢谢爸爸,我很喜欢。”
她可以作为一个受宠的孩子,接受爸爸精心挑选的礼物,露出整个生日宴不曾示人的灿烂笑容。
此刻她是殷葵,光华四射,光彩动人,内心的骄傲无与伦比。
戏中宾客纷纷鼓掌,称赞殷父的眼光和宠爱,称赞殷葵的美丽聪慧。酒酽夜浓,笙歌醉梦,整场生日宴宛如梦幻般美妙。
而在这出戏外,顾翊站在场地边,看着她在自己的庇护之下声色放肆,极尽自由。
工作人员看见他笑了,都松一口气,生怕演得不好招惹大BOSS生气。
这场戏拍完,顾翊的目光收回来,落到余琛身上,反问一句:“这不是挺好的吗?”
谁敢说不好?余琛硬着头皮点头。
“艺术的事,我也不懂,随便说说,”顾翊漫不经心拖着尾音,让人抓不住重点,“只不过顾氏依托集体智慧才有今天的高度,□□,不是顾氏的企业文化。”
顾翊擡眸,唇边浮笑,眼底却是冷到极点:“再说顾家的企业,论□□,也该是我来吧。”
余琛被那目光刺到,头皮发麻。
顾翊在警告他,这是最后一次。
点到为止。顾翊重新扣好西服纽扣,摆摆手,便当作是告别。
工作人员们反应机敏,纷纷恭送大BOSS,欢迎下次再来剧组指导教诲。
余琛后知后觉,背脊发凉,衬衫却被汗湿透。
目送顾翊离场后,工作人员都松了口气。
“顾总怎么突然过来啊?吓我一大跳!”
“不知道呀,已经是第三次光临咱剧组了,公司有这么重视这部片吗?”
“笨蛋,你真当顾总是来看电影的啊?人家是来看女主角的!段老师是顾总的那个。”
“哪个啊?你说清楚点。”
“我怎么知道是哪个啦?反正就是关系很亲密的。”
“嘘,别被段老师听见。”
“诶?段老师呢?”
众人聊了半天才发现,女主角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只剩余琛站在那里,脸色难看到极点。
段棠梨在后台换掉衣服,没卸妆,直接乘酒店电梯下到负三层的地下停车场。一辆劳斯莱斯幻影停在角落,车型出众,停在哪里都是打眼的。
顾翊倚在车边,手中握着一只银灰色打火机,大拇指一擡一落之间,青焰忽明忽灭。见她倩影移近,他收起打火机,笑得倜傥:“你知道我在等你?”
段棠梨勾了勾唇,揶揄道:“顾总从来不会空手而归。”
朝夕共处几个月,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顾翊为她拉开车门,半眯笑眼:“你知道还来?”
高跟鞋站到劳斯莱斯前,段棠梨一手轻扶车顶,与他隔着一层车门对视:“我不来,难道留在片场,听人家怎么传我跟你的绯闻?”
“我们是夫妻,那也算绯闻?”顾翊靠近多一分,目光在她精致妆容上停留。
纤腿迈进车里,段棠梨不跟他诡辩。
顾翊轻笑一声,关上车门,自己绕到另一侧上车。今天他是从公司直接过来的,周戬开商务车接送。
金牌总助很懂事,在老板与太太上车前已经升上挡板。
劳斯莱斯缓缓启动,街景在车窗里倒退,光影逐渐支离破碎。
段棠梨瞥了顾翊一眼,启唇问:“你今天怎么会突然过来?”
顾翊轻描淡写:“来给你撑腰。”
他同意暂时不动余琛,尊重她的决定放她回剧组,心却根本没放下。刚在集团开完会,就火急火燎跑到片场来,怕错过她的戏份。
段棠梨失笑。只是为她撑腰,就把工作抛下,兴师动众过来,把整个剧组都吓了一跳。
放在以前,她是颇有些看不上这种行为的,觉得有点儿戏,有点不务正业。可是现在心底莫名涌起一股暖意,说不清是感动,抑或别的什么情绪。
只觉得有个人愿意为自己这么荒唐,好像也不坏。
段棠梨难得有兴致,问一问他:“那你觉得我演得怎么样?”
顾翊摩挲了一下下巴,煞有介事:“拍得很上心,比对我们的婚事上心。”
这算什么评价?还夹带私货的。
段棠梨白了他一眼,嗔道:“我拍得用心,你也有好处。不然片子放出去,大家看到女主角演技这么差,媒体肯定写你找了个不中用的花瓶,是贪图女色。”
顾翊噙着笑,反问:“你觉得我不是吗?”他伸出手,若有似无地勾弄她的尾指。
不是见色起意,又怎么会见了一面就结婚,哪怕只是协议。
段棠梨被他勾得心口发麻,装作镇静:“顾总是不是忘了,擅自肢体接触是要罚违约金的。”
顾翊爽朗笑一声,没松手,耐人寻味地问:“我把五百万还你,再给你一个亿,能不松手吗?”
本来罚款是严肃的事,被他轻慢语调磨得好似调情。
“可以吗?顾太太。”顾翊嗓音沉下去,按住她的掌心,长睫递近一分,停在能够清楚看见她闪躲眼神的位置。
段棠梨被逼到角落,几乎要认命似的闭上眼。过了一会儿,预想中的事情却没有发生。
掌心上的温度蓦地一空,她睁开眼,顾翊已经放开她的手端坐回自己的位置,那双黑眸似笑非笑:“你不愿意,我也从来不强买强卖。”
段棠梨瞪他,眼神控诉这个阴险的资本家。
或许是因为还没从殷葵的角色里出戏,她胆子特别大,又有一身反骨,曲起纤腿单膝跪在柔软皮垫上,反过来按住顾翊的掌心,吻过去。
这是近期第二次主动吻他,段棠梨不像上一回那么紧张生涩了,学习他的动作,用红唇描摹他的轮廓,终于有了一场合格吻戏该有的模样。
但她低估了顾翊。在她磨磨蹭蹭吻过他的薄唇轮廓后,他眸色暗下去,虎口卡着她的下颌,大拇指揉上微张的红唇:“棠梨,不是这样的。”
那该是怎样?段棠梨脑海里模模糊糊升起这个问题。
顾翊低头,薄唇压向她,撬开不经设防的齿关。不是第一次唇舌交缠,但是舌尖被勾出嘴唇的一瞬,段棠梨指尖发软,一股强烈的失重感攫住心口。
她的手不知道该放在哪,被顾翊强势按在黑色真皮座椅上,与莹白皓腕形成强烈反差。
原来他从前是收敛的,她有几分愿意,他就有几分用力,真的从来不强买强卖。
段棠梨第一次觉得劳斯莱斯太小,两个人置身在这空间中过于逼仄,浓烈的荷尔蒙让人无处躲闪。她的嘴唇,她的额头,她的颈项,她的锁骨,哪里都是他的气息。
她忽然理解了,为什么他以前会说用这辆车来接妻子不合适。那么正经严肃的,中控上还放着一沓商务文件,与他们所做的事情形成过于鲜明的对比。
唯一庆幸的是这辆车有挡板,不然周戬会听到向来从容迫的小顾总,在端庄的太太面前失控热吻,水声潮热。
低喘之后,是两个人整理衣衫摩擦出的窸窣声。一个吻,弄出了翻天覆地的架势。
顾翊帮她拢了拢领口,勉强遮住颈边可疑的红印。
段棠梨脸红透了,以前从来没吻得那么疯狂,结果头一回就是在车上,这地点让人一时接受不了。空气里香氛迷乱,商务文件上都沾染了些许香气。
她轻咳一声,转移话题:“你不会打算在下周公布婚讯之前,天天都来片场吧?”
顾翊轻笑,答得干脆:“当然不会。”
想来也是,集团事务那么繁忙,他哪有空天天来。
顾翊重新理好袖口,漫不经心道:“隔天吧,每天来有点吃不消,最近有几个重要项目要忙。”
段棠梨:……
他哪里像工作忙的样子?
看出她神情不自然,顾翊凑过来,笑眼半眯:“你希望我每天都来?”
段棠梨无语:“……我希望你赶紧消失。”
本来只是一句戏言,顾翊却较真,按住她的手腕,俊脸贴过去,停滞在呼吸能够抵达的距离。他凝视她的眼眸,看得很深,看到她眼底倒映他落拓身影,看进骨子里一般深。
段棠梨被他看得心慌,下意识闭上眼,嘴唇抿得紧紧的,好像这样就能避免刚才的覆辙重蹈。
“棠梨,你真不会撒谎。”顾翊在她耳畔轻笑。
那怎么可能?她在镜头里表现得那么好,连余琛都挑剔不了。段棠梨心底暗嘲。
只是在他面前,才演技失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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