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初凝并不知道那天在病房里林清暨是怎么和林商铎说的，但是经过这件事情之后，父子俩的关系总算缓和了些。
而在学校里，她也尽量想办法不让林清暨和傅世安碰面，总觉得这个人很危险。
有次跑操结束，初凝抄了条近路回班级，经过竹林的时候看见傅世安领着一群人在欺负另一个男生。
那个男生躺在墙边蜷缩着身体颤抖着，看不清脸。
傅世安嘴里叼着半根烟，笑着将脚踩着他的肩膀上。
也因为这件事，初凝都是平时去三楼的茶水间，在学校杜绝一切与他见面的可能性。
然而事与愿违，总有不可避免的时候。
学校期末考安排在六月底，初凝的考场在二楼，进了教室根据桌子上贴的号码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位置挺靠前的，在班级靠左第三排。
刚拿出准考证就听到班级门口几个男生在那讲话，声音很大，她擡起头，果不其然的见到傅世安。
他站在门口，遮住了一半的阳光，这当口恰巧看过来。
初凝低下头，用橡皮擦着垫纸板。
看来，她和傅世安一个考场啊。
不过这样也好，说明林清暨不会遇到他。
“都堵在这里做什么，进去。”
监考老师胳膊下夹着试卷走到门口喝叱一声，那群男生就散了，只有傅世安一个人大摇大摆的进来。
身上什么也没带。
走到第三排的时候，他停了下，初凝没有擡头，余光中只看见他裤腿上的白色商标。
“与考试无关的东西全部放到讲台上，任何同学不要抱有侥幸心理，发现如有携带小抄等作弊嫌疑的一律严惩。”
试卷发过，教室里只剩下笔尖接触纸业发出的沙沙声。
考试时间一结束，初凝就跟着考场里的同学一同出教室，大庭广众下傅世安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所以前几门考试还算平静，最后一门英语安排在下午，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阳光晒得教学楼冒着热气。
为了提神，初凝冲了包咖啡，二楼的这个茶水间就挨着她的考场，右边是走廊尽头，开了扇小窗，窗外树影婆娑。
包装袋扔进垃圾桶里，她一转身，视野范围内出现一双价值不菲的球鞋，品牌联名喷绘款，看着十分张扬。
“还喝咖啡啊。”
傅世安往她身上扫了眼，及膝的百褶裙在腰间扎出褶皱，女生穿着短款衬衫，裸露在外面的皮肤很白。
“嗯。”
初凝拧紧杯盖，从旁边过去，不料手腕被他抓住，她扯不掉，回过身问， “干什么？”
傅世安面对着她，眼皮往下压，落至她身前某一点，忽地一笑， “就是想问，你里面穿的什么颜色的，粉色？”
注意到他正看着的目光，初凝又羞又恼， “下流。”
“蓝色？”
突然，初凝遇到救星般转头看着走廊开口喊了声老师，傅世安惊了下，松开了手。
手上力气失去的瞬间，她跑了几步进了旁边的考场。
傅世安走出去那边看了眼，哪里有人。
被骗了。
不过本来想招惹的就另有其人，不是她，他握了握右手，脸上带着点不怀好意的笑，看向对面三楼的方向，那里站着两个男生。
傅世安靠着门，头稍歪，一脸挑衅。
“你还让她考试吗？马上放听力了。”罗飞拉住他。
林清暨狠狠盯着傅世安，胸膛起伏，回头进了教室。
时针过四点，初凝开始涂答题卡，她试卷做的很快，为了避免考试结束再碰到不想发生的情况，准备提前交卷。
然而实际情况是英语考试规定只能提前半小时交卷，初凝在写作文的时候，教室后排桌子和椅子之间摩擦的刺耳声响。
有几位考生回头往后面看，这不小的动静同样惊动了监考老师。
“最后面那位同学，做什么？”
睡了一个多小时，傅世安伸了个懒腰，没听见一样从座位起身从教室拉开门走了出去。
监考老师走到他的座位上，试卷上一个单词也没写，答题卡用黑色铅笔涂了个“SB”
“这学生，干脆别来考试了。”
傅世安又不傻，缺考和交白卷性质能一样吗？试肯定还是要考的，写不写随便，他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想着晚上去哪玩，
刚掏出手机，余光察觉到有人在外面等着。
身后靠着墙，林清暨手里拿着把打火机，眼皮半垂，声音情绪很淡，
“傅世安，我有没有说过，不要让我看到你离她三米之内的距离。”
~
“林清暨那小子去哪了，就忍一忍不行吗？这学期都结束了又给我来这出。”
考试结束，初凝从办公室抱着自己的书回班级，就看见垂头站在刘平面前的班长，
“老师，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刘平： “问问班级里和他一个考场的都有哪些同学。”
初凝一脸茫然的坐下，看着身后空着的桌子，几个同学从她身边经过。
“听说他最后一场英语没考，还和傅世安两个人打起来了，就在教学楼
“打架处分挺严重的，怪不得刘老师这么生气，还被校领导看见了。”
“好像教导主任当时也在......”
又打架......
他怎么又打架。
等老师在台上说完了假期要注意的事情，初凝看着外面黑透了的天色，问罗飞， “他去哪了？”
罗飞耸了下肩， “你让他一个人待着吧，过去指不定要被骂一顿。”
她嗯了声，看着桌面的课本。
不在食堂，也不在操场，体育馆也没有。
夜晚的风没白天那么热，初凝跨过半足高的水泥横台，双手放在膝盖上缓了下呼吸，
男生背对着光源坐在那里，对着操场的方向，衬衫下摆松散的堆在腰间，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缘故，人显得有些单薄。
“找到了。”
是学校行政楼顶层的天台，估计从教导主任办公室出来就直接来的这，
本来有点生气，然而每往前走一步，离他越近，脾气就消失的越多。
“理由。”
林清暨看她一眼，没回答。
“不许抽烟。”
“你......”
他反骨惯了，一时难改，初凝早猜到，抢在他前面说， “我就管你。”
林清暨退让， “一根。”
“半根也不行。”
她站在那里，裙子下摆随着风轻轻的飘动着，平静的注视他。
“成成成。”
林清暨带着点无奈，拿掉嘴里的烟。
银色打火机，DRYnthol的硬盒万宝路，被他扔在地上。
初凝这才捋了下裙子坐下来，侧头看着他。
嘴角那里破了点皮，右脸颊带着擦伤，低头，男生放在膝盖上的手背沾着血。
感觉到她在看，林清暨刻意的将手撑在后面。
“不疼吗？”
“还行。”
在初凝眼里，打架到出血就已经是很严重的了， “身上还有没有其他的地方受伤，胳膊呢？”
他穿着的是长袖的衬衫，平时都是卷上去，今天袖子盖过手臂到凸起的腕骨那里。
“真没事。”
林清暨说着，习惯性的伸手往旁边找打火机，被她眼神制止后又默默缩回了手，不太自然的摸了下鼻子。
初凝将烟盒拿到自己这边，看着远处小幅度的做了个深呼吸。
“他又跟你说什么了？还是他先动的手。”
之前在晚宴说的什么她当时就应该问的，傅世安这人好像对林清暨很了解，每次都能踩着他的雷点上，最近这两人也没其他的交流吧，也不会因为考试的事情......
脑海里闪过许多画面，初凝转过脸，开口， “林......”
后面的话还没说，因为她忽然发现林清暨正一直盯着她看，向来带着三分不耐烦的眸子黑漆漆的藏着阴翳。
脸上带着伤，五官明朗，眼尾比平时少了些阴戾，让人忍不住想要安慰，他真的是长着一张让人生不了气的脸。
“今天下午你们在说什么？茶水间，英语考试之前。”
“说什么......”
这句话把初凝问住了，大脑空白了一瞬，刚才思考的事情全部打乱，她眨眨眼， “怎么问这个，你坐在这里，不会就是一直在想这件事情吧？”
“没有。”林清暨否认，转身看向前面，手指无意识地在腿上划着， “我看见他拉你的手了，你之前不是说只牵一个人吗？”
这语气听着，怎么有点......
“是他拉的我，我没有牵他。”
“那你就不能松开吗？”
“后来松开了呀。”
傅世安那人流氓一样，男生力气又大，她假装喊老师才躲过去的。
“那你们说了什么，那么长时间。”
没想到林清暨看到了，也没有很长时间吧，初凝心想，猜测着问道， “你因为这个不开心？”
“有点。”
“打架......不是因为这个吧？”她还是不相信。
林清暨没正面回答， “反正你下次离他远点，我看见他在你身边出现就觉得烦。”
“我不喜欢他，也不想看到他。”
“之前体育课明明听见你和他说话。”
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初凝大脑彻底宕机了， “......什么？”
什么体育课？
“就你在操场跑步，中暑昏倒的那次。”
初凝眸子闪了闪， “啊...想起来了。”
操场有夜跑的同学，欢声笑语声飘渺，远处正在修建的学区楼，不时又探照灯在空中晃一下。
他偷偷看她一眼，又若无其事的转过头。
“上次，上次也不喜欢他，他说了很多讨厌的话。”
“真的？”
“嗯，真的。”
初凝重重点头。
“那怎样才算得上喜欢呢？”他问。
初凝有些诧异，微微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林清暨双手撑在身后，衬衫灌进了风往一边偏，平直的锁骨裸露在外面，看着有些颓懒。
“好多人对我说过喜欢，但我好像，始终感受不到。”
真的，感受不到吗？
不知道是不是风有点大，吹的她鼻尖有些酸。
“喜欢大概就是，从看到他的时候就觉得很开心，他在自己眼里和其他人都不一样，在人群中也能一眼找得到他；会情不自禁的跟着他笑，看到他开心也会开心，他不开心自己也会跟着难过。”
“不想他和别的女生站在一起，对着别的女生笑，不喜欢他接过女生递过来的水；不想让他受伤，即便比赛赢不了没事，平安到达终点就行；看到苹果会想到他不喜欢吃，看到草莓会觉得这个他应该喜欢。”
“有时候很自私，自私到希望整个世界都站在他这边，他想要的全部都能实现，不好的事情永远也别来沾他的边，但是，即便所有人都认为他不好的时候，也愿意坚定地站在他这一边，永远维护他。”
“想要他永远有神眷顾着，被人爱着。”
初凝说的语无伦次，近乎没有思索，反应过来的时候眼眶已经湿润了，更别提最后那几句都沾了哭腔。
“对不起。”
她不知道怎样就忽然来了句道歉，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正欲站起来被林清暨一把拉回去。
距离没控制好，膝盖跪在他的腿上，深蓝色的裙摆盖住了灰色长裤，布料覆在一起，像开在石头上的花。
血液交织流动，彼此从对方眼中看到自己的面容。
六月，校园里都是栀子花香，这里也不例外，风一吹，风一吹，带着人的心就乱了。
“......等下。”
她撑着身体起来，转而被他压住了手，小腿滑到他腿边，跪在地上也没发觉，初凝呆呆的望着他，
“我看到你和别的男生说话会难受，不想让你疼，不想看你伤心，想要你一直在我身边，只属于我一个人。”
“下午看到他拉着你的手，简直要疯掉了。”
“......算吗？”
夜风习习，她一低头就能看见他近在咫尺的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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