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贵客莅临
农家少闲月, 洋芋种满地后，便要忙着小麦地除草施肥。
今年罕见的入春后只下了两场雨，下晌地里活儿忙完, 还要给家里菜园子、果园的菜地浇水，农人更是忙碌。
加之作坊开工, 白日村里少有人声，只鸡鸣与狗吠不时响起。.
马蹄哒哒的声音由远及近从门前而过时, 家里照顾小孩、忙着做饭的老人都没顾得上看一眼。
两匹黑鬃马架着马车，径直穿过村道往村尾而去。
苏婉正比划着给番茄、黄瓜搭架子, 就听见门口传来喊吁声。
起身侧耳听动静, 只听见熟悉的声音传来, “老爷, 到了”。
她扔下竹竿往门口走。
闻声正扶着人下马车，听见身后动静转头，就见苏婉站在门槛处，“苏二小姐, 我家老爷特来拜访。”
下马车的老者虽非华服，但眉宇端肃, 气度不凡，苏婉出门迎接，道：“不知秦爷爷来, 我爹娘和大哥不在家但爷爷在，秦爷爷请。”
秦老微微点头没说话，擡脚跨进门槛。
苏婉将人迎入通堂，做针线的梨花也是一惊, 局促地起身行礼。
苏婉笑着介绍：“大姐，这是秦爷爷, 你到隔壁叫爷爷来，我泡茶。”
正在给学生上课的老爷子见孙女在门口招手，虽打断他上课很是不悦，可也知晓应该是有急事，让学生背书，自己踱步出门。
梨花压低声音道：“爷爷，家里来客人了，婉婉说是秦爷爷，闻声叔叔赶车送来的。”
老爷子先是一愣，继而瞪大眼睛，能让那鬼精的孙女叫秦爷爷，该不会是突然觉得头晕目眩，脚跟有点站不稳。
扶住额头，半响才道：“你大哥呢？去找回来。”
说完进教舍，让孩子背完后抄写，又去上房准备换衣服，脚刚要跨过正房门槛却顿住。
老爷子步伐犹如踩在云端，过来时，苏婉已经将大哥才新置办的红泥小火炉搬到通堂燃上。
他透过卷起的竹帘见到端坐椅子上的人，心潮澎湃，即便努力压制，出口的话还是带着颤音，“不知秦老莅临，有失远迎，还望勿怪！”
秦老笑着起身，“未下帖不请自来，是老夫失礼了。”
两人拱手见礼后，坐在通堂说话。
苏婉见炉火烧旺，去灶房洗苹果，顺便征用了一盘三位崽崽的干果，再回通堂时，听到秦老解释未下帖来做客的缘由。
秦老年前已经致仕，本来闲居京中，含饴弄孙享天伦之乐很是悠哉！
可新年太庙祭祖，圣上言辞间露出立太子之意，导致年后开衙，朝中暗涌四起。
秦家在朝为官者数众不说，朝堂大半官员又与秦家有关系，姻亲戚友一大堆，加之祖上出三代丞相，他又贵为帝师，竟直接成为影响太子人选的一大力量。
拜帖纷至沓来，在门房垒到三尺高。
他烦不胜烦，趁着三子喜得麟儿之际，借机看望小孙子避来昌平。
未免惊动昌平官场，连小孙子的满月礼都未露面，这次来苏家，是临回京前来农户出身的孙女婿家看看。
“老夫为官多年，虽已致仕，可朝廷那些人闻风而动，遂这次低调前来，还望苏老先生莫见怪。”
“秦老言重了。”老爷子笑着将果盘推过去，道：“栋儿帮忙除草，我那孙女已经去地里叫了，一会儿就回来。”
“不急不急，这次来，主要还是想见亲家一面，昌平与京城相距甚远，这次错过，估计此生都难得见亲家一面。”说话的功夫，秦老已经换了称呼。
见苏婉倒水煮茶，笑道：“亲家儿孙出息，是大福之人。”
苏志栋从地里赶回来时，老爷子已经带着秦老前院后院转着看了一遍，正在西院说话。
没见到人，他进灶房问道：“婉婉，秦老太爷呢？”
正在洗菜的苏婉吓一跳，回头道：“你叫秦老太爷，不是之前就见过面吗？”
咋还这见外？
“我一直都称呼秦老太爷的啊！”苏志栋也是不解。
苏婉瞠目结舌，半响才道：“我叫人秦爷爷，会不会太谄媚了？”
苏志栋一愣，没想到是这个问题，不过，想到秦老为人，道：“没事儿，你年岁还小，见面叫爷爷表尊重也正常，娘和梨花马上回来，午饭不用太精细，就咱家平常吃的就行。”
转身问道：“通堂没人，去爷爷家了？”
“没，这会儿应该在西院。”
苏志栋出门去西院，苏婉却是纳闷。
秦夫人三月初生产，她跟娘去看望了一回。
四月初的满月酒也没大办，她爹驾车将家里准备的满月礼送去，只小坐了一会儿就回家了。
那日没见到秦老不说，听都没听到消息。
自秦老言辞间可知，大哥在府城备考府试时，应该见过秦老，可回家愣是一个字都没提，最关键的是，称呼秦老为秦老太爷。
这称呼，耐人寻味！
要知道，苏志栋可是秦芸未来的夫婿，虽两人只定亲，可衙门都有婚书了！
日后，若无意外，且秦家不退亲，那就是秦芸板上钉钉的夫婿，这，称呼岳父兼师父的爹为老太爷
嗯～，苏婉表示，她这个面嫩心老的穿越人士也看不懂！
苏志栋到西院时，人声从后院传来。
秦老正围着兔笼转看，八只小兔子毛茸茸，在笼子里跳来跳去，时不时你挤一下我，我踢一你一脚。
“这是小孙子养的，还是去年闻声来时去山里打的。”老爷子乐呵呵道：“城里人家养着玩儿，我那小孙子却是冲着吃肉去的，让亲家见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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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老摸着胡须道：“欲果腹避寒而事农桑，小小年纪能从吃肉想到养兔子以求长久，实属聪慧。”
“听七娘说冬日腊月集还要卖风干兔肉，读书而不清高，识字却又不轻视俗务，亲家好福气！”
苏志栋进来，就听到最后一句话，他远远向两人行礼问好。
秦老笑着招手，“志栋回来了，地里忙得怎么样？”
见秦老一改此前在府城秦府见面时的肃冷模样，苏志栋心下诧异，面上却是不显，笑着回话：“忙着除草，再有两日就全部除完了。”
秦老神色愉悦，颔首道：“听闻亲家开办了学堂，不知今日可有上课？”
老爷子作出请的姿势，道：“村塾罢了，教村里皮小子认些字儿，亲家不妨去瞧瞧。”
苏志栋跟在两人身后作陪，不问他话，他也不出声，就默默跟着。
三人到隔壁时，孩子们正在院子玩耍，打沙包打到飞起。
苏志栋一把捏住飞来的沙包，一群孩子见院门突然被推开瞬间噤声，看到出现在门口的人，一哄而散，急哄哄冲向教舍。
老爷子气得胡须翘了三翘，苏志栋笑着解围，“爷爷，现在正是休息时间。”
言外之意，孩子们在院子玩闹正常，不算逃学！
可老爷子是气孩子们玩闹吗？他是气没眼色，见到人不知道问好。
虽没拜师礼，可这些都是苏家学堂出去的，是他的弟子，如此失礼，真是丢人丢到亲家面前。
老爷子还在腹诽，就见张椿出来，向院门处拱手行礼，继而道：“夫子，现在是休息时间。”
“咳咳咳”老爷子更生气了，道：“没说罚你们，这位是秦老先生，出来见礼。”
教舍正偷听的孩子听个一清二楚，一听不挨罚，连忙涌出门站在廊檐下行学子礼，“学生见过秦老先生。”
问好声拉的老长，逗得秦老不得不抚须遮掩笑意，“好好好，起！”
见他和蔼，一群孩子也不怕生，争先恐后挤着邀请进教舍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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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张椿，这小子一听“秦老先生”四个字就想到了秦芸，这不，挤到最前面拱手道：“先生自京城来，一看就是有大学问之人，学生钦慕京城书院已久，可否劳烦先生给我们讲讲京城书院？”
苏志栋直接伸手，给人一个脑瓜崩，道：“就你话多，我咋不知你还钦慕京城书院呢？”
这小子，经常念叨要跟着商队南下，连府城书院都待不下去，钦慕哪门子京城书院？
张椿捂着额头，笑道：“以前不钦慕，但见到先生就钦慕了，还不允我向先生请教了？”
末了，嘟囔了一句“霸道”！
秦老笑呵呵道：“走，去教舍看看，我也考考你们。”
话音一落，一群刚才还活蹦乱跳的孩子犹如霜打的茄子，瞬间蔫头耷耳没了精神。
学堂里有人欢喜有人忧，不过，忧愁的人却是多于欢喜者。
苏志栋心里默默念了一句“该”，便静心听秦老讲京城的国子监、太学、有名的书院！
苏婉却是接到了又惊又喜的张氏，见人在灶房团团转，宽慰道：“娘，别担心，我看秦爷爷很和蔼的，没有看不起咱家的意思。”
张氏看看门外，凑头低声道：“我听你爹说，秦老太爷可是皇帝的老师呢，咱家只是庄户人家，到底”
“娘，话是这样没错，师父可是先看重大哥的，秦家门第高又不代表人是不讲理的人家，放心吧，我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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