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建（5）
王豹道：“我悄悄儿扫过一眼，记得不甚清楚，但仪清、仪和、仪真……这些个大弟子都是在内的。我就实说了罢，在师父看来，恒山派的师太们素来心怀反叛，多有不听号令之处，当时又纵人打伤了陆柏师叔，岂能容忍？名义上说是更换副掌门，捉拿凶犯，实则……师父原本明白，师太们定然不从，必有一战。”
令狐冲道：“王师弟所言有理，似这般直说便好，咱们也不用绕弯子。”
王豹道：“那时候师父跟汤师叔还没闹掰呢，师父虽然着意提拔丁师叔，但对汤师叔也好得很。这恒山之行嘛……师父自己不肯来，便将能调动的人马，尽数都调动了，以汤师叔作首脑，一应人都听他的号令，为的便是做成‘泰山压顶’的局势。其实要捉一个不戒和尚问罪，哪需要这么多人？”
令狐冲嗯了一声，双眼定定的瞧着王豹，等他继续说。
王豹又道：“依师父的意思，是要将恒山一脉的骨干先行剪除了，再将其余众人都收管起来，使其听奉号令。而且见性峰原是一块肥肉，玉音道长跟几个嵩山派的师叔，可都等着椅子坐呐！这些事来来回回，师父跟师叔们早都商议定了，但师父不想流血过多、伤了脸面，深恐其中有误，这才亲自写了一份名单，偷偷给了汤师叔。汤师叔也都答允得好好儿的。”
令狐冲黯然道：“是啊，只要将武功高、见识好的大弟子都杀了，其余人等数目虽多，却是不成气候，怎敢再跟师父作对？但师父既然这般看重此事，干嘛自己不来？假手于人，难免会有差错。”
王豹道：“师父若是亲自来了，见性峰上哪怕只死一个尼姑呢，账也得算在师父头上。他老人家爱惜名节，自然不肯。后来汤师叔便拿这话堵师父的嘴，师父也没招儿。”
令狐冲道：“凭他是谁，还能把师父堵得说不出话来？”
王豹道：“师父的嘴皮子功夫原本平平，根本就吵不过汤师叔，再说他责备汤师叔‘滥杀无辜、诛戮同门’，这话犯了众怒，并不占理啊。”
令狐冲怒道：“胡说，这话再占理也没有了！”
王豹道：“大师兄别恼，小弟跟你说的，可是掏心窝子的话。你仔细想想，见性峰这一桩血案，参与者甚众，又损伤了数百条性命，账目到底如何算法？若说是师太们造反作乱，则众师叔人人都是平叛功臣，各位死伤的师兄，也都得抚恤安置，表彰名节。若说是诛戮同门，那岂不成了人人有罪？”
令狐冲闻言心道：“说得有理，我也不能一味恼怒，否则吓坏了他，只顺着我说些废话，也没意思。”
王豹见他神色缓和，接着说道：“师父当时得了回报，惊怒交集，才说出这种欠考虑的话来。别说嵩山的众位师叔，就连咱们华山的两位师叔，也都不依，大伙儿群起反对，师父根本就下不来台。其实左盟主在时，汤师叔得势多年，行事颇为霸道，暗地里得罪了不少人，这事儿并不是因他个人的缘故，实在是众怒难犯。”
令狐冲道：“那后来怎么样呢？”
王豹道：“汤师叔见众人齐心，胆气愈壮，亲口将仪和师太的言语复述了一遍，说道：‘定闲、定逸两位师太的死因，到底是尼姑们诬赖，还是另有内情？小弟是为了维护岳师兄的名节，才跟她们冲突，早知这样，还不如任由说去！你是五岳派大掌门，有了杀人脏手的苦差事，却派兄弟们出头，自己在家装清高。咱们死得死，伤得伤，回来却还要背个罪名，这是什么道理？以后有事，你岳大掌门自去，少摆这副“又当婊子、又立牌坊”的模样儿！’师父听了这话，登时就气短啦。”
令狐冲只觉胸口压了一块大石头相似，好生憋闷，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半晌方问：“气短了又怎么样呢？”
王豹道：“师父便转了好脸色，先请汤师叔坐下，又说：‘咱们师兄弟原是一家子人，怎么说出两家话来？既然有内情，你分辨了就是，那也不用动怒。’其余师叔都来打圆场，汤师叔见好儿也就收了，然后便商量善后事宜。他们吵嚷了一整天，最后依师父的意思，就说是恒山别院里的旁门人士作乱，引发刀兵，命将抓获的几十人都当众砍了。这么着，既不用说恒山派的众位师太是逆贼，又可以给办事的众位师叔、师兄论功，不伤大家的脸面。”
令狐冲哼了一声，道：“这替死鬼儿找得倒也轻省！还有后续没有？就这么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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