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在往这边赶,南音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看到形容狼狈的达奚菩。
他对自己的要求向来很高,尤其在回到魔域之后,从来不会失态,更不会轻易地表露情绪。
然而今日他两样都占了。
南音唇边扬起笑意,更决绝地冲向封印。
“不!不要!”达奚菩发出惨烈的叫声,眼睁睁看着她被阵法吞噬。
碎裂的朝曦镜落在身前,那些他往日曾极力掩盖的,对她滔天的爱意,在镜中暴露无疑。
他感受到体内的婆那果与不烬木,两股力量正在相撞,身体几乎要被撕裂,可这远远不及他心口的悲痛:“原来这才是你报复我的方式。”
她曾说过他每作一次恶,他便毁一样她所在乎的,他之前杀了那么多人,是该得到报应的时候了。
她要他在之后的漫漫人生,都活在无尽的痛苦中。
封印合闭之后,天空下起一场血红的雨,将人间残留的业火浇灭。
白云灯与捣相盘一同掉下来,落在血色的水潭里。
所有人大梦初醒,两名修士提着手中剑站起来,走向地上的达奚菩。
两名来到修士来到达奚菩身边,他睁开眼,气势骇人:“想杀我,那就来吧。”
两名修士对视一眼,竟然笑了:“这位道友怕是糊涂了吧,好端端地我们杀你做什么?你又不是穷凶极恶的魔神,我和我师兄是看你神情痛苦,想来问问你需不需要帮助?”
达奚菩猝然睁开,一时迷茫极了。
意识到了什么,他的表情渐渐失控。
大批的修士从前方用来。
众魔将严阵以待,却发现他们提着剑,从达奚菩身旁越过,脸上一片迷茫。
“发生什么事了,我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人是谁,怎么哭得这般伤心?”
“这人长得还挺好看的。”
……
魔将们也很迷茫。
人一个个离去,只徒留达奚菩一人,他想起南音说过,如果他不是生来,就是人人厌弃又害怕的魔神之子,会活成什么样子?
也听到她说,她愿意舍弃所有,为所爱之人求一个新生的机会,让他得偿所愿。
所以她爱的人,也包括他吗?
不可能,怎么可能有他,他明明做了那么多伤害她的事,当着他的面杀了那么多人,她不将他碎尸万段就算了,怎么可能还会对他,有一丝一毫的情意?
即便事实这样明朗地摆在眼前,他还是不敢相信,她怎么会爱他啊?明明他如此卑劣,他怎么会被爱啊?明明他如此惹人憎恨。
他身躯颤抖着,一点点捡起朝曦镜的碎片,不敢想象刚才封印合闭的瞬间她该有多疼,继而慢慢回想起来,这些日子他都做了什么,奔溃地捂脸大哭。
南音说得对,这是他自找的,明明这么好的人就在眼前,他却不知珍惜。
到失去后才知,一切晚矣。
她做到了,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让他尝到了“追悔莫及”的滋味。
他在地上跪了许久,像座孤独的山堡,一动也不动。
樊叶祖师叶轩踏云而来,收起地上的白云灯和捣相盘:“很快你就会和他们一样,忘记她和与她有关的一切,到时便不会感到难过了。”
达奚菩缓缓擡头,惨白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掏干血肉的恐慌。
她竟是这般,为他考虑好了一切。
可对此时的他来说,忘记她,是比世间任何事都可怕的刑罚。
“不,不会的!”他极力反驳,却敌不过事实,脑海中的南音的确在逐渐消散。
“不,不!你不能这么对我!”他发出一记悲鸣,抓住每一个过往的人,不知疲累地一遍遍询问:“你记得南音吗?你知道南音是谁吗?你还记得她吗?”
他从千雪谷的这头问至那头,问了不下上千人,得到的答案都是一致的——“不记得,不知道,那是谁啊?”
他捧起地上的血雨,数万魔将看见,素日里总是神色淡淡、对任何事情都不以为意的魔神,不知因何缘由,竟对着折云峰的方向泪如血涌,利齿割破唇瓣,他凉唇染血却无端发笑,这一刻,他一直以来克制的爱意全部释放,有眼大滴大滴地落出血泪:“你就是故意的,你就是故意的……”
她成功了,死在他最爱她的时候,也用世间最残酷的刑罚杀死了他。
在他感受到爱时,又眼睁睁看着爱从他手中溜走。
最终他灰败的目光,落在叶轩手中的捣相盘上。
无论用什么方法,他都不能忘了她,绝不能!
叶轩立于原地:“南音为天下苍生奉献自己,是天道也为之赞叹的大义之举,她救了苍生,苍生理当回报她,所有人都忘记她,是她的心愿。”
“你若执意如此,就是与天道对抗,一步不慎就万劫不复,你真的想好了吗?”
达奚菩深伏地,任其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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