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忆往昔
说完, 祝紫罗也不顾须穆修的反应,绕过他便走进了院内。辛貍听见脚步声,以为是须穆修又折返回来了, 便继续自己的热身动作:“怎么了?”
“是我。”祝紫罗道。
辛貍回头, 看见来人后有些愕然。
“我是你父亲的旧友。”祝紫罗介绍自己道。她迈出几步,从自己的乾坤袋中拿出一些名贵药材:“这些你拿着,回头补补身子。”
辛貍并不知父亲与还与棍仙祝紫罗是朋友,意外之余推脱道:“多谢前辈,但不必了,我也只是劳累过度。”
“给你你就拿着。”祝紫罗强硬道。
两人几番推脱, 最后还是辛貍松了口,答应她收下。祝紫罗表示既然她并无大碍,那她就先离开了。
辛貍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思忖了片刻。
她曾在十二神殉道的场景中看见隙神墟的脸,正是司商陆的师父,鹿天门的长老——聂故城。
如今她所知的, 自己身边的神的转世之人共有八人。即明柳、明竹、桓悦竹、初拾兮、虞落烟、司鹤、聂故城,以及她自己。
余下不知身在何处的四人中,火神烨及水神沉的面容她都见过了。倘若有朝一日, 这两人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必能认出他们。
只不过......阏逢境完全没给她关于金神镜和冰神冶的提示。
哪怕她已经亲眼见过众神的身影, 仍分辨不出这两位的性别。相当于她对这两位一无所知。
从此刻开始, 她身边的任何一人都有可能是十二神的转世。无论是岌岌无名之辈, 还是名声显赫之人,皆有可能。
她得观察一下祝紫罗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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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很快黑了, 夜幕降临。
刚结束修炼的辛貍一睁眼,便觉夜间有些凉意。她从地上站起来, 拍了拍长裙的后摆,忽然想起来一个严峻的问题。
她的母亲是虞落烟,而虞落烟是天阴之体,靠着阴魂血咒救下了命悬一线的父亲。
那阴魂血咒召出来的那些东西是什么?
不容于天地,且不属神、妖、人三道的东西。
阴魂血咒的咒语并不难知道。自古以来,天阴之体的人不少,使用他们与生俱来的“阴魂血咒”自保的人也并不是没有。
辛貍回忆了一下阴魂血咒,最后从里边提取出几个关键词:九幽阴兵、三魂九魄、十生不悔。
九幽,九幽......
辛貍猛然想起在环境中设身处地经历的那场大战,想起那些不人不鬼、无穷无尽的东西。
虞落烟当年召唤出来的,不会是鬼幽吧?
如果当真是鬼幽,那麻烦可就大了。这就说明天道经并不是无懈可击的,反而以“天阴之体”为连接诡域和人间的桥梁。
若真如此,无数鬼幽都可以通过“天阴之体”,跨过天道经霍乱人间。指不定哪天,再出现一个天阴之体使出阴魂血咒,那留给他们的时间可能连一年都没有了。
辛貍眸色深了深。
至于三魂九魄......鬼幽没有自主意识,但辛貍猜测,他们并不愿臣服他人,否则也不至于拼了命地想要出来。
想要召唤他们,应当要付出些代价。
比如说,魂魄受损之类的。
下午时,顾青衫已经来找过她,将自己于道神玄的部分对话告知于她。包括在她身为“虞落烟”死去后,并没有入轮回道往生一事。
辛貍撇嘴:“她不是我娘吗,怎么不找我说,要找你这个外人。”
说不难过是不可能的。虽然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与母亲对话,但却是辛貍从小渴望的。
毕竟从小就没人跟她提过她的母亲。
“我被齐云山武脉选中,也算是继承了她的神力,”顾青衫温和地眯着眼宽慰她:“阏逢境那个地方说是混沌也不为过。或许她暂时感应不到你。”
辛貍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
现在再回忆起顾青衫叙述的与道神玄的对话,她很难不多想。是否是因为召唤鬼幽导致她元气大伤,才一直躲在秘境中修养的?
至于十生......
水神沉亲口告诉她,人只有十世轮回。这个无需多想。
辛貍抿了抿唇,思绪飘出很远,不愿意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那么血影楼为何要追杀父亲呢?
融合灵根固然难见,曾经也有户人家绑了融合灵根之人放干他的血拿来炼器。可血影楼修习诡道,对武器一道并没有那么执着。
何况融合灵根虽然珍贵,但也仅仅体现在炼器之上。余下的天赋异禀皆只对本人有效,旁人根本夺不走。
若说血影楼是为了利用融合灵根,也太牵强了。
血影楼当年为何不断作妖,想要确认父亲辛霍融合灵根的身份?
又为何说“辛霍死,血影楼生”这种话?
正当她想不通时,门口有人敲了敲门。
辛貍被打断思路,轻叹一口气。她这一方小院,今天还真是热闹。
门外那人的声音试探性传来:“有人在吗?”
“在,”辛貍修练一天,此刻身心俱疲,只能朗声应道:“门没锁,一推便能进来。”
回应她的是木门被推开的吱呀声。
片刻后,辛貍看见须穆修走了进来。他提着一个多层餐盒,轻轻放到辛貍身旁的小桌上:“辛...貍,我猜你应当还没用膳,应该饿了吧。”
他不说还好,这么一说,饥饿感顿时自小腹传来。她闻到餐盒里的香气,有些好奇:“这里边是?”
“我给你点了炸年糕,还有羊肉汤和米饭。你看看,要是你不喜欢,我再去给你买别的。”
辛貍眨眼:“喜欢。”
须穆修闻言愣了愣,红着耳根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瓶子,走到辛貍面前,扭捏递给她:“方才在路上看见不少流萤,顺手抓了几只给你。”
辛貍接过,放在手中把玩。须穆修递给她筷子,她非常自然地一手接过。
等辛貍准备开吃时,征求须穆修的意见:“我能把它们放了吗?”
“你来决定,我没意见。”
辛貍点点头,将琉璃瓶的瓶塞拔开。几只闪着微弱光芒的萤火虫争先恐后地挤出瓶身,向各处飞去。
辛貍愣在原地,忽如暗室逢灯,一下子便想明白了细枝末节。
血影楼修行诡道,汲取的是鬼幽的力量。倘若他们之中已经有人得知鬼幽还存在,或者痴心妄想地想要重开诡域呢。
那么他们对父亲赶尽杀绝的原因便只有一个。
诡域是瓶身,外界是人间,父亲便是阻隔两者交汇之处的这瓶塞。只有将瓶塞拔出,里边的流萤才得以重见天日。
父亲是阻挡鬼幽来到人间的唯一阻碍。
须穆修见辛貍整个人定住,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辛貍整个人都异常激动。虽然以上都是她的猜测,可万一是真的,对她而言简直意义重大。
一方面,她可以告诉父亲当年事情背后的真相,让父亲多做提防。另一方面,她可以合理怀疑有十二神的转世在血影楼中。
她整个人眼睛亮了亮,蹦起来抱住须穆修,语气兴奋:“不愧是真龙转世,跟你待在一起总是好运连连啊!”
须穆修忽然被抱住,整个人都僵化了。
知道自己说漏嘴了,辛貍也僵住了。她知道自己肯定迟早有一天会和他说起两人的前世过往,但现在还不到时候。
她还没有做好准备。
何况,她要怎么和他说自己作为初锁时做的那些蠢事啊?
辛貍心虚地咳嗽一声,默默松开了抱着须穆修的手。
须穆修感受到她的离开,有些慌张地将吃食端出来一一摆好,语气里带着几分天真无邪:“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你还是先把这些吃掉吧,免得饿着。”
辛貍点点头,坐下来乖乖吃饭。
天空泛着藏蓝,无数星星点缀其中。
世间静谧,除了碗筷碰撞的声音,再无别的声响。
辛貍的确饿了一天,此刻美食就在眼前,只顾着大口炫饭。也就不曾注意到,一直含笑看着她狼吞虎咽的须穆修耳根红得快要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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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品轩一整天的心情都很不爽。
他醒来的相对较晚,但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想去看看明柳的伤势。他清楚的记得,在对付那些怪物时,明柳的肩膀和小腿皆受了伤。
然而走到明柳庭院门口时,却撞见她和一位男子有说有笑。
男子身着鹿天门门派服,看向明柳的眼神他再熟悉不过。
喜欢是最难遮掩的东西。
长孙品轩一眼便看出,这人对明柳心思不纯。他本想冲上前去,可迈出步子后却硬生生止住了。在明柳的心中,他的印象本身便算不上好。若此时再轻举妄动,恐怕要得负分了。
他一挥袖,转身去了隔壁司商陆的房间。
司商陆看见是他来了,递给他一杯已经倒好的茶水。正在气头上的长孙品轩想都没想,直接端起来一口闷了。闷完之后只觉透心凉,诧异道:“你这茶怎么是凉的!”
“噢,”司商陆淡定得不像他自己:“因为自我醒来时便倒好这一杯,一直等到现在。天色都快黑了,你是第一个来看我的人。”
长孙品轩:......
长孙品轩比了个大拇指:“真惨。”
司商陆赞同他的想法,点了点头。刚想夸长孙品轩良心发现,认他为自己最好的朋友,长孙品轩已经抢着开口:“你们门派是不是有个男的?”
司商陆:
“我们门派有很多男的。”司商陆道。
长孙品轩皱眉回忆,开始跟他描述:“额前的头发乱七八糟让人难以欣赏,穿着你们门内弟子服,但配饰金光闪闪无比招摇的一个男的。”
司商陆看了看浑身上下金光闪闪的长孙品轩,心说你也好意思说别人招摇。
但见长孙品轩神色凝重,他便认真回忆了一下。片刻后,他终于在记忆里找到这么个人:“是前不久刚进入内门的弟子,家里是做官的,有点小钱。”
“比我有钱?”
司商陆端详片刻:“那应该没有。”
长孙品轩身价可值一整个沧海洞呢。别说是官吏家,就算是当今国库,都能与之一比。
寻常人家自然是比不上的,除非是像辛貍这种另一大派的传承人。
“他惹到你了?”司商陆开口询问。
那位男子胆子不大,应该没有胆量去惹长孙品轩不高兴吧。
长孙品轩闷闷地:“他喜欢明柳。”
“哈?”司商陆十分震惊。那个男孩看起来老实本分,完全想不到他竟然对明柳有想法啊。
但明柳模样俊俏,好胜心又强。有些男孩一睹她比武大会上的风采,从此对她心存仰慕和爱意也不是不合理。
司商陆转念一想,又开始为自己感到悲哀。他悲痛地控诉:“合着你压根不是来看我的,是为了打探情敌消息吧?!”
长孙品轩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
司商陆心累了,感觉自己瞬间苍老了十岁。他也懒得追,只是坐在原地怒吼:“你们这群人,没良心啊!!!!!”
与之相隔甚远的桓悦竹打了个喷嚏。
桓悦竹转醒后没有忘记修炼,找了个空气清新的断崖,准备入定。往前走了走,却发现已有一人在此打坐。
不是别人,正是明竹。
曾有人戏言:打扰人入定者此生无法进阶。
桓悦竹轻手轻脚地走到另一边,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就地盘腿而坐。
孤标尘外,两袭绿衫对立而坐。周身泛起的“炁”有如鹤唳九霄。气势磅礴,超然若仙。
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世间修仙人,不为长生,不为得道,只求一静。
静人心,静人念,静人性。
山间一隅,唯有两方翠绿对坐。大雁掠过,薄雾缓升,山川相缪。直至月明星稀,树叶沙沙作响。
江上清风游,山间明月照。
夜里第一缕寒风吹来时,明竹知其所止,睁开了眼睛。修炼平心静气,他只觉全身下无比轻快,说神清气爽也不为过。
皎洁的月光打在崖头另一侧那人身上,映入明竹的目光。他愣了愣,很快认出这是桓悦竹,最后还是决定不打扰她。
即便如此,他也没有离开,而是坐在原地,陷入回忆之中。
他大概和桓悦竹是同年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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