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虞庭松
须穆修正受着须莫芜的怒斥, 头低垂着,像是恨不得埋进土里。
须莫芜刚回府不久,得知辛貍晕倒, 也是恨铁不成钢:“你让一个姑娘随你上战场便算了, 怎得自己安然无恙回来,她倒满身伤痕!”
须雨欣无奈地看着,也没打算劝。
她也没想到辛貍离开是为了助须穆修一臂之力。
显然须穆修也陷入深深的自责与愧疚之中。他一声不吭,迎着须莫芜的满腔怒意。
远处传来木柴燃烧的沙沙声。
须雨欣估量了一下,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转身踱步朝炊房走去。
厨娘正蹲在地上, 小火满煎闻着便苦涩的药。
水沸腾着,发出咕噜的声音。温热的水汽向上飘散,顶得药盏不断扑腾,瓷器碰撞的脆响在院中回荡。
须雨欣提起裙摆蹲下身,接过厨娘手中的蒲扇:“我来吧。”
她控制着火候,又煎了一会儿, 从袖中拿出手帕端起砂锅的两端,将浓稠的药汁倒入空碗里。
等她端着药迈入屋中时,辛貍不知何时已经苏醒了, 正背靠床头坐着, 扭头看向窗外略显聒噪的父子二人。须雨欣只能看见她的后脑勺, 不知她是个什么表情。
脚踏木板, 发出有些沉重的闷响。辛貍回过头来。
须雨欣正要说些什么, 便见辛貍眉头一皱,擡手捂住口鼻, 一幅如临大敌的模样。
须雨欣愕然,顺着她的视线低头看去, 不禁失笑。
原是因为她手中的这碗药。
不可一世的小姑娘,竟然会怕一碗苦药。
她慢慢走到辛貍身边,在床沿处坐下,握着勺搅动起来:“辛姑娘,你醒啦。”
辛貍点头,装出神采奕奕的样子,想要摆脱自己喝药的命运。
须雨欣看透她那点小心思,却不顺着她。
她将药端到辛貍面前,果然看见她眉头拧巴在一起。
“我不喝。”
辛貍想也没想,果断拒绝。
“那可不行。”须雨欣收回手,自己乘出一勺递到她嘴边。声线婉转柔和,态度却坚硬:“若是没有我这药,你还不知要昏睡多久。如今醒了,药也不能断。”
辛貍从她的话中捕捉到一丝不对劲:“我昏睡了很久吗?”
就在这时,须穆修心有灵犀般转头过来,恰好透过木窗看见二人交谈这幕。他顾不得他那横眉立目的爹,撒腿便朝着房间跑来。
须莫芜正背对着他喋喋不休,一回头,人没了。
他气得嗓子疼。一甩袖,朝反方向走去。
须穆修推开门,跑到辛貍身边上上下下打量她,目光似乎要将她穿透。最后是辛貍被看得有些别扭,扭过头去:“别看了。”
“噢,好。”
须穆修挠头,蹲在床边,语气是说不出的激动惊喜:“你晕了整整半个月,可吓死我了。”
辛貍诧异地擡起眉,看向须雨欣。
须雨欣点头,表示须穆修所言非虚。
“那......”
“是我们赢了。”须穆修猜到她想要问什么,面露喜色:“蛮族已立字据,保证不再骚扰中原边境。”
辛貍放下心来。
然而下一刻须穆修的话如同一记重磅袭来:“陛下拟了奖旨,让你醒后和我一起去领呢。”
辛貍:?
她指了指自己:“我?”
“还有我!”
熟悉的声音自庭院中传来,由远及近。
辛貍一听这声音就头大。
果然,片刻后司商陆的头探了进来,那张看着就令辛貍无语的脸映入她的眼帘。
“你怎么在这。”辛貍没好气。
“我一听我师弟说你出事,火急火燎就来了。”他拍着自己胸脯,作悲痛状:“你昏迷不醒期间,一直都是我鞍前马后照顾你。”
这种话一听就是假的,辛貍的嫌弃无以言表。
司商陆还没完,继续给自己加戏:“你这么凶人家,人家会伤心的。”
辛貍感觉额上已经暴起青筋。
......拳头硬了。
“所以,”辛貍强忍着自己打人的冲动开口:“你凭何领旨?”
话说得难听,但她一向如此,司商陆早已习惯。
“当时你晕倒,又赶上蛮族投降,我心中着急,带着你便御剑回来了。”须穆修替司商陆解释。
说到这,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多亏师兄赶到战场,替我将军队带回。”
辛貍虽然有些感动,但还是伸手在他臂膀上掐了一把,毫不客气地教训道:“你为人将领,扔下他们就走?”
“......我这不是担心你嘛。”须穆修委屈开口。
司商陆看他们两个这个样子,终于感觉到不对。
他眉头紧蹙,手摩挲着下巴,眼神不断在两人之间摇摆,内心不断剖析。
须穆修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正要全盘托出时就听他道:“辛貍,我觉得你还是再躺会吧。”
须雨欣觉得她大病初愈,不能被太多人打扰,闻言点头赞同。
辛貍嘴角向下撇,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不可思议。须雨欣让她休息她能理解,司商陆又是什么意思。
黄鼠狼给鸡拜年。
她一脸警惕:“什么意思?”
“我觉得你还不太清醒。”
司商陆下决断:“你知道你面前的人是谁吗?”
这回不止辛貍,连须穆修都觉得诧异了。他转头,用气音对须雨欣道:“姐,你要不要为我师兄看看?”
须雨欣乃一介医师,他言下之意就是觉得司商陆有病。
辛貍没忍住笑了一声。
须穆修骂人还挺高级。
司商陆看他们这样,很是不爽,怒喊出声:“严肃点。”
看着他十分正色,辛貍也好奇他要整什么幺蛾子,于是配合地回复他的问题:“我知道他是谁啊。”
司商陆张开五指,大手一挥,双目紧紧闭上,一幅“好了你不要再说”了的模样:“不,你不知道。”
须穆修:......
辛貍:?
“你定是把师弟当成我了。”他痛心疾首:“你如此刁蛮,但对师弟一向很好,想来是认错了人,方才才下得去手。”
辛貍回想了一下自己下了什么手,最后目光下移,看见了自己攥着须穆修衣角的手。
原来是因为她掐了须穆修。
哦,对了。
司商陆不知道她和须穆修定情的事。
须雨欣看了看正道之光司商陆,又看了看床边表情尴尬二人,了然于心,扑哧笑出声。
司商陆露出一幅“我果然猜对了”的得意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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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貍被强制要求,又多休息了一日。
隔天,三人入了宫。
宫殿之上铺满明黄色的琉璃瓦,以绿镶边,其上缀着火红的珠石,极尽奢华。
和辛貍在第一世的场景之中所见大差不差。京都已延续千年从未改变,想必现在的皇宫,便是当年的皇宫。
这让辛貍的心情有些微妙。
千百年前,她曾经在这里生活过。那时她是个顽劣又懂事的公主。
辛貍侧头,看见别在须穆修腰间的赤霄剑。
虽然她能分清须穆修与关湘别,也能分清自己和初锁,但在某个瞬间,她还是会有些恍惚。
毕竟那半年她附在初锁身上,也是亲身经历。
初锁的内心深处的纠结,关湘别心中的浩然正气,都能在她和须穆修身上体现。
曾经坚信不疑的观念有些动摇。
或许转世后,哪怕性格与从前大相径庭,但本质上还是一个人。
马车晃晃悠悠,马蹄踏在石板上的声音哒哒传入耳中。
辛貍支着脸,忽然有些好奇,初锁和关湘别最后的结局。
还有她与他的另外三世,他们是如何相识,又如何喜欢上彼此的?
须穆修也难得安静下来,有些心事重重。
自他接过赤霄剑那日算起,到现在已半月有余。他每晚都会做些奇怪的梦,梦中有辛貍的脸,衣着打扮却与她大相径庭。
他一开始还会笑话自己,竟然在梦中也要见到辛貍。
可那梦境却越来越真实。
须穆修擡眸,看向辛貍。
......梦境真实到,他现在一看到她,就会想起梦中她倒在血泊里的一幕。
自己的心痛之感及怅然若失不似作假。
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辛貍看向须穆修。对上她的视线,须穆修扬唇笑了笑,恢复从前的模样。
马车慢慢停下。
外边带路的女官冲着里边道:“大人们,到了。”
须穆修掀开车帘,不等宫人摆好车凳便直接跳下去。他朝从马车里走出的辛貍伸出手,辛貍搭上去,借力跳下。
司商陆也一跃而下。
拿着车凳的宫人哪里见过这种场面,愣在原地:“这......”
须穆修冲着他摆手:“下去吧。”
那宫人点头应是,将车凳摆回原位后跟着他们走向乾坤宫。
辛貍跟着走入第一世记忆中俊逸帝所住宫殿,发现和当时并没有太大的区别。秦砖汉瓦,紫柱金梁,汉白玉石作底,黄金五爪龙座在上。
与辛貍透过初锁眼睛所见一致,冷冷清清,无人情味。
龙座之上坐着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少年龙袍加身,浑身上下透着矜贵。稍一擡眼,翡翠般剔透又漂亮的眼瞳显露,当真是如画的面容。
须穆修已上前几步,躬身拜道:“见过陛下。”
“陛、陛下?”
司商陆愕然,小声惊叹。
这也不怪他。
司商陆自生下来便是长老之子,一心求道,后来更是拜入鹿天门刻苦修炼,两耳不闻窗外事。
他一直以为皇帝应当是个满头白发的糟老头子,未曾想过这么年轻。
饶是他声音再小,宫殿如此庞大,也显得有些突兀。
容锦玉站起身,语气带着笑:“未曾想到朕如此年轻?”
当朝皇帝已自称“朕”,不再同初锁的父亲俊逸帝般自称“孤”了。
司商陆以为他要向自己问罪,连忙回忆宫廷的规矩。后来他翻找记忆,依稀记得回皇帝的话是要跪下答的。
男儿膝下有黄金,他在江湖中有头有脸,并不愿跪。
容锦玉看出他的为难,一摆手:“都不必跪了。”
须穆修可不跪他,也是他早些年特许的。若没有那些迂腐老臣在,他便不用跪他。
他年轻得很,也看得开,对死板的规矩并不执着。
司商陆这才松了口气,躬身作揖:“谢陛下。我确实没想到,陛下你......这么年轻。”
说完自己尬笑两声。
辛貍甚至没有躬身行礼,就在一旁冷眼看着。
笑话,她连见到江湖大拿都可免礼,更何况区区皇帝小儿。
容锦玉跟着司商陆轻笑几声,转头看向辛貍:“这位便是辛女侠?”
辛貍仍旧是那副漠然的表情,轻点了下头。
容锦玉也不怪罪她没有礼节,只是称叹道:“不愧是美人榜前三。今日得见卿,是朕的荣幸。”
辛貍没回话。
得不到回应的容锦玉也不恼,侧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内侍。内侍赶紧从御桌上翻出他之前拟好的奖旨,向前一步,大声宣读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镇国将军之子须穆修带兵出征,得胜归来,特升二品官职,号:镇军将军。
“此战有天机阁主之女和天机阁长老之子相助,特赏黄金万两。
“钦——此——”
司商陆一听黄金万两,眼睛都亮了。他瞄到须穆修躬身谢恩,赶紧也学着躬身。
已经靠着未央楼坐拥金山的辛貍看不惯他这副见钱眼开的样子,擡脚对着他腿窝踹了一脚。司商陆痛呼出声。
容锦玉摆手,让宫人们都退下。
片刻后,诺大的宫殿只剩他和余下三人。
他咳嗽一声,确认宫人们都退下后一下子从龙椅上弹起来:“须兄!”
辛貍诧异地挑眉。
司商陆惊掉下巴。
两人一个无语一个震惊,就这么目送小皇帝提着拖地的长摆,顺着阶梯快步跑下来,握拳在须穆修肩上重重砸了下。
须穆修习以为常,被容锦玉大力砸后踉跄了一步,也卸下了方才的拘谨,侧手搭上容锦玉的肩膀。
司商陆迟疑道:“你们?”
“我和须兄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容锦玉竖起个大拇哥。
好家伙,都不自称朕了。
感觉自己三观被震碎的司商陆愣在原地,如遭雷击。
如果有能令他受到皇帝和须穆修勾肩搭背一幕同等冲击的事,那一定是听到辛貍和须穆修定情的消息。
“女侠,”容锦玉转头看向辛貍,眼中带着崇拜:“你好酷,难怪须兄写信说倾心于你。”
辛貍看了须穆修一眼,须穆修不好意思地低头,眼神飘忽。
下一刻,司商陆听见容锦玉开口,一字一句砸在他的脑袋上:“那你是怎么看上须兄的啊?”
“等会儿。”
司商陆伸出手,也不顾什么君臣礼仪了,紧蹙着眉,声音在破音的边缘:“谁看上谁?!”
贴心的容锦玉为他解答:“辛女侠看上我须兄啊。”
司商陆:?
他喉间一甜,只觉遭到双重暴击,整个人仿佛灵魂出窍,瞬间化为行尸走肉,躲到角落里自闭去了。
辛貍没管他,抱臂看向容锦玉:“所以他能进江湖也是你同意的?”
“当然了。”容锦玉面露骄傲:“我可是须兄最好的兄弟,他想做的我当然要无条件支持了。”
须穆修呲着牙:“也不是完全没条件吧。我爹年龄也大了,中原若有仗要打,我得回来领军。”
容锦玉点点头。
年龄大了的须莫芜:啊嚏!
“哦。”辛貍表示自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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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宫的路上。
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宫殿,又是怎么坐上马车的司商陆逐渐回神,一个激灵弹起来。
然后他的头就撞到了马车棚顶。
红马受惊,长吁了一声。
有些昏昏欲睡的辛貍被惊醒,怒瞪司商陆。
深知辛貍起床气有多恐怖的须穆修咽了咽口水,感觉已经能预料到一会的暴风雨将会有多么猛烈。
司商陆吃痛地嘶了一声,揉着头坐回原位,撩开帘子探头去看,车后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拉。
他语气激动:“不是说赏黄金万两吗,黄金呢?”
“已经送去天机阁了。”须穆修抢在辛貍发作前解释道。
司商陆第三次受到重创。他还以为那黄金万两会是他的私有物,结果竟然直接充公了。
一场暴富梦就此破碎。
加之辛貍和须穆修的关系就这么曝露在他面前,他现在看这二人怎么看怎么怪,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他再也压抑不住,崩溃大喊:“啊——”
马车内帘布情晃,随后飞出一坨米黄色。
被踹出马车的司商陆捂着屁股站起身,指着逐渐远去的马车怒吼:“辛貍!!你给我等——”
“公子。”
清风细铃般柔软悦耳的声音响起。
洁白如凝脂的纤纤玉手从侧方递来一方淡粉色的手帕,淡淡的桃花香扑鼻而来。
司商陆顺着手臂看去,全身樱粉的少女头上竖着云顶髻,脸颊红红,神情有些怯懦,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却透着水光,正直勾勾看着他。
他顿时愣在原地。
“你没事吧?”
少女关怀地开口,语气略有些担心。
“……没事。”
司商陆这才回神,接过手帕擦了擦下颌处被蹭掉皮处的血迹。
少女点头,回头看了看。
司商陆瞄见她紧握着自己衣角又松开,半晌,像下定了什么决心般开口:“后方酒楼有我定的厢房,公子可要来休整片刻?”
司商陆回头,看见盛大的酒楼。
来往单看外在非富即贵,却都满脸正气,可见酒楼只是单纯的酒楼,并非花楼。
早闻京城好客者众多。
他垂眸,自己的衣服已经脏了大半,染上了污垢。
片刻后,他对着少女抱拳:“那就麻烦姑娘了。”
两人一路上了楼。
到了厢房,几人守在门口,对着少女躬身行礼。少女踏入其中,温声道:“你们都守在门口就好啦。对了,拿身适合这位公子的干净衣服来。”
“是。”
司商陆跟着她进来,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有些局促。
沉默许久,正在整理茶盏的少女率先开口,言语间似是无意:“公子刚从皇宫出来?”
司商陆瞬间警惕起来。
他虽涉世不深,却知皇城是一处勾心斗角的地方。眼前的少女她尚不知身份,谁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想要从他这打探什么消息。
……
感受到他浑身紧绷,少女笑得眉眼弯弯:“公子莫紧张。方才你们来的方向尽头只有皇宫,没有住户,我才有此猜想。”
“噢。”
他误会了人家,不知该回什么,只能干巴巴应一声。
“我名唤凤当归,”少女端起一盏茶,倒入杯中,水流的声音淅淅沥沥:“公子你呢?”
司商陆抿唇:“在下司商陆。”
凤当归手上动作一顿,语气怀疑:“我记得,商陆是一味药?”
她没再多说,却勾起司商陆不好的回忆。
商陆原是一味泻下药,说好听点是逐水消肿、解毒散结,说难听点就是通利二便。
幼年时期,还被天机阁的师兄师姐戏称为“小泻”。
看着司商陆慢慢涨红了脸,凤当归觉得他颇为有趣。她开口:“我名中的‘当归’也是一剂药。”
“当归挺好的啊。”司商陆闷闷不乐:“有补血的功效。”
凤当归笑着将溢满茶香的玛瑙杯递给司商陆:“公子不通草药一术,怕是不知当归也与商陆有着相同的功效。”
便是通泻了。
茶水清澈如泉,若不是香气飘散,旁人只怕会误以为这是清水一盏。
司商陆伸手接过:“真的?”
“童叟无欺。”
凤当归理了理裙摆,坐到司商陆对面,乌黑的眼珠倒映着他的身影:“万物存在皆有它的道理。商陆是一味好药,公子不必因此介怀。”
看着眼前少女如此坦荡,三言两语抚平他内心十多年的心结,司商陆汗颜:“姑娘说得对。”
正在此时,有人端着一套新衣进来,请示道:“郡主,衣服已备好。”
凤当归朝着司商陆的方向擡了擡下巴:“放那边吧。”
“……你是郡主?”
司商陆只觉今日真是冲击不断,一重又一重,完全不给他缓冲的空间。
凤当归扬起笑容:“我是陛下的表妹,大家都叫我长嫣郡主。”
末了,她又补充道:“但我还是更希望,公子能直唤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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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貍没有跟着须穆修一起回将军府。
将司商陆踹下马车后,车内陷入了诡异的寂静。对坐的两人心思各异,一路沉默。
马车木轮滚动在地上的声音格外明显。
须穆修想告诉辛貍自己梦中之事,却不知如何开口。辛貍以血肉之躯为他挡剑,最后于血泊中失去微弱呼吸这一幕总是反复出现在他脑海,让他的心感到无比刺痛。
思索之下,他最后决定弄清楚事情的缘由,届时再告诉辛貍。
虽说辛貍武功修为皆在他之上,但他毕竟是个男人,要有自己的担当。
辛貍则是琢磨着伏勒所说。
他的道法是在齐云山所学,而辛貍能感受到,他的道法与当初救她之人同源。
想起与暮云的上一次会面,辛貍微微抿唇。
马车速度渐缓,慢慢停了下来。
“我要去躺齐云山。”
辛貍蓦然出声。
刚掀开帘子准备下车的须穆修顿了顿,坐回了原位。他拉过辛貍的手,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和严肃,却让辛貍感受到一丝温暖:“你身体可以吗,可还觉得哪里不舒服?”
辛貍摇了摇头。
“此去我不能陪你。”
须穆修蹙眉,仿佛遇上什么难事:“蛮族虽已降,但仍有余孽未除。我......”
“我自己可以的。”辛貍出声打断他。
她抽出被握在须穆修大掌中的手,冰凉的触感触上须穆修的眉间,似乎想要将他紧皱的眉头揉平。须穆修耳根涨红,遂了她的意松开眉头。
辛貍面露满意之色,身子微微往后倾。在收回手的刹那,被须穆修抓住。
须穆修手向后扯,将辛貍带到自己毫厘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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