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买了却又后悔。
因为燃灯节当天男女同放一盏孔明灯的行为,本身就是一个互相倾心的暗示。
她看着池浪那么开心地支起灯架,套好灯罩,她知道池浪的开心是因何而起,却因此愈发地厌弃自己。
她讨厌这个举棋不定、忽远忽近、明明给了人希望,却依然还是瞻前顾后地想要装傻的自己。
而就在此刻,把灯支好的池浪抬头,看向了眼神飘忽着不敢看向自己的姜宥仪。
他把姜宥仪此刻的回避当成了跟自己一样的紧张。
按照桉城人的习俗,燃灯节情侣一起放灯的时候,男子都会大声地向女子表白,他因为姜宥仪答应去跟自己买灯而确认了姜宥仪的心思,又因为想着等一会儿想要对她说的话,而不受控制地面红耳赤。
他此刻拿着孔明灯的手跟他哥前不久一样,也紧张到微微颤抖,但他还是竭力地维持了他自以为的酷哥人设,“姜宥仪,”
他依然连名带姓地喊她的名字,仿佛为了掩饰紧张和害羞一样,他此刻说话的嗓门简直洪钟一样,“你扶着灯架,我点灯。”
在池浪的认知里,此刻的一切简直行云流水天经地义,可姜宥仪看着他递过来的那只浅蓝色的孔明灯,却攥紧了手指没有接,“我……”
池浪观察着她的神色,理所当然地把她的犹豫当成了害羞,他朝她走得更近了些,故意想要缓解她和自己的紧张似的,他做出与以往一样大咧咧的样子,“我什么我,要不然我扶着灯架,你来点?”
姜宥仪垂下了眼睛,“……我不是那个意思。”
到今天此刻,池浪甚至已经有点习惯她这个顾左右而言他的样子了,所以他想:你害羞,那我更主动一点就好了。
在姜宥仪的沉默里,他掩饰着自己从头到脚的紧张,把孔明灯塞进了心仪的女孩子手里。
然而,他实在太紧张又太兴奋了,过于激烈的两种情绪冲击下,他根本没有看出来,拿着灯却低着头的姜宥仪,此刻甚至已经红了眼眶……
看着池浪拿出了打火机,姜宥仪紧紧地抿着嘴唇,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她没办法自欺,能不断违背理智地走到此刻,她就是喜欢池浪。
可是……
池浪把打火机打开了。
漂亮的蓝色火焰轻而易举地点燃了固体酒精的烛心,孔明灯内部的空气被加热,很快,浅蓝色的灯罩轻盈地鼓胀起来,她两只手死死捏着灯架的两角,直到已经收起打火机的池浪伸手过来,跟她一起扶住了灯。
“想什么呢?松手放灯啊。”
他声音里带着笑,脸上的表情让姜宥仪第一次觉得,池浪这个名字竟然能跟“甜”这个字勾在一起。
可越是如此,姜宥仪就越是难过。
如果可以,她很想穿回刚才,给答应跟池浪一起去买灯的自己两巴掌,让自己清醒一点,可此时此刻箭在弦上,她终究还是在池浪手下微微用了些力道的引导里,松开了捏住灯架的双手……
老天爷仿佛都在开玩笑。
他们时间赶得太巧,他们的灯升空的同时,湖的对岸燃放起了盛大的焰火。
在漫天璀璨花火的那震耳欲聋的热烈声响里,池浪深吸口气背对着烟花站在了她的面前。
他的眼睛仿佛比漫天的烟花还要亮,可此刻瞳孔里,却只倒映了姜宥仪一个人的身影。
“姜宥仪,”
他深深地看着她,忽然笑了,那笑实在太纯粹干净了,姜宥仪从来没在他脸上见过,仿佛是夙愿得偿的欣喜,又像是对未来的期待,而这些,最终都化成了满腹爱意的表达,“我喜欢你。”
姜宥仪的心跳因为他的这四个字而漏了一拍。
她甚至忘了呼吸,茫然地看着对方,身体仿佛被施了定身术一样,僵硬得连一根指头都动不了……
池浪看着她愣住的样子,满含爱意地喊她,露着整齐牙齿的笑意更加明朗,“姜宥仪!”
“……”姜宥仪终于在他炽热的视线里回过神来。
“怎么了?”为了掩饰情绪,她仓促地笑了一下,河对岸仍在持续的、震耳欲聋的爆竹声仿佛成了她最好的掩护,她仿佛没有听见池浪的话一样,目光越过他看向漫天烟火,以仿佛稀松平常的态度想要绕开池浪,到他的前面去,“别说话,快看烟花!”
她仿佛注意力都被烟花吸引了,但这一次,池浪没有再给她逃避的机会。
他蓦地抬手扳住了姜宥仪的肩膀,阻止了她想要离开的脚步,他认真到吓人的目光一瞬不瞬地锁在姜宥仪的脸上,直到在她的眼睛里也只留下了他一个人的影子为止——
“姜宥仪,”
他又一次喊她的名字,然后一字一句,以压过爆竹声的音量,大方地表达着自己的爱慕,毫不掩饰地对她大声地重复着说:“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姜宥仪心里的最后一点侥幸,也随着池浪此刻避无可避的表白而烟消云散了。
但可笑的是,当侥幸荡然无存,她反复纠结却始终摇摆不定的心思,却忽然拿定了主意。
她终于让自己站在了心底天平的一侧上,而倏然落空的另一侧,仿佛是在报复她一样,在那个瞬间,搅得她心里难以忍受地疼了起来。
那疼随着血液的流动从心口一直蔓延到了指尖,仿佛情感的本能在以此阻止她做出那样违心的决定,可下一秒,她死死地咬住了嘴唇,借由那样的疼,拼命找回了自己那张冷漠的面具——
“抱歉。”
等了很久的池浪终于听到了她的回答,却在错愕中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
方才热烈的情感仿佛在一瞬间凝固在了池浪的脸上,他皱眉,微微偏头,仿佛在竭力回想和分辨方才姜宥仪的那句话,但还是难以置信,“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抱歉。”姜宥仪挡开了池浪抓着自己肩膀的手。
她深吸口气,她用了自己能拿出来的所有演技,让自己在此刻抬起头,以冷静又淡漠的目光直白地回视池浪的探究,“如果我的行为让你产生了什么误会,实在很抱歉,但我……但我没有找男朋友的想法,”
她说着,甚至还十分歉疚地笑了一下,然后才用最后的一刀子,同时捅穿了自己和池浪两个人,“对你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她看着池浪逐渐石化的,愕然的、怀疑的、受伤的……甚至是愤怒的表情,让自己像个只撩人却不负责的渣女一样,用那种虽然抱歉,但更多的是无动于衷的态度,对池浪无关痛痒地浅浅地鞠了一躬,“真的很抱歉。”
她说完转身就走,绝情的背影仿佛不愿意再浪费时间跟池浪继续纠缠一样,实际上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样快地转身离开,是为了藏住下一秒就要夺眶而出的眼泪。
直到她走出很远,池浪都没能从浑身僵硬的状态里缓过神来。
湖对岸那场盛大的烟花终于落幕了,漆黑的天幕下,在数不清的静静升空的孔明灯里,那盏浅蓝色的灯飘飘荡荡地泯然于众,再也寻不到一丝踪迹。
而灯火之下,这无疾而终的爱情,最终只留了一个人,孤身站在了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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