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弄玉脸上虽用了药,却有些瘙痒,所以怎么也睡不着,遂携了圆圆出屋过来寻韫玉。
廊上的小丫头说今儿四爷一早请了姑娘过去,弄玉只得随意闲逛起来。
从土黄色院墙上的月亮门进入另一所禅院,见这禅院颇小,不过四五间屋子,左右两棵千年的菩提树势如参天,枝繁叶茂,遮蔽了半边天,如今恰时春日暖阳,万物萌芽,微风吹来,树叶儿便齐刷刷的响,脚下疏密不均的影子微微的颤动。
前门口置着一个巨大的四方鼎,十几束香已燃了大半,烟雾缭绕着,整个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好闻的檀香。弄玉深吸了几口,顺着青石板路出去,见是一截上山的陡峭小路,擡头望去,那山上土黄色的院墙都被苍绿古树掩映着,初阳照来,参天古树,黄墙青瓦全都沁润在柔暖黄光之中,好似佛光降临,把整个寺院显得分外肃穆,弄玉怀着虔诚之心,拾阶而上。
这时人烟稀少,行到半山腰,隐约传来男女的说话声,圆圆猫着身子上去,回来悄声道:“是二姑娘,您可真猜不到她与谁一起?”
“既知我猜不着,你还卖关子,赶紧的说。”弄玉可不愿胡乱猜测。
圆圆捂嘴一笑,凑上来说:“那人是我们上京那会儿遇到的王生,还有一位四爷。”
弄玉初一听闻,有些惊诧。但细细一想,莫不是谢冲做了红娘,帮助二人寺院相会?
谢冲与夏兰舟相熟,而王生又是夏兰舟的表弟,自然谢冲与他便认识了。如今会考已过,要等到四月后才能得知结果,那王生定是等在京城的,如此谢冲与王生相熟也就不奇怪了。
这个王生,能得表哥另眼相看,想必才学人品不错。
一面想,一面退回山脚,去另一边的悬空寺。
悬空寺是这里最著名的建筑,每个朝拜的人来此,都会去悬空寺一观。它因贴在山崖峭壁上而得名。全寺两座阁楼,乃两柱支撑,似乎摇摇欲坠,随时都会摔落悬崖般,令观者望而生畏。
弄玉两人缓步登山,来到悬空寺中。那悬空寺共两座阁楼,高四层,被青翠古树层层围绕,只露出檐角。站在寺中的栏杆旁向下望,只觉头昏目眩,心神皆俱,但临此半空,举目远眺,不免又有些海阔天空之感。弄玉以手挡住阳光,向北方看去,于云烟瀚海之中,隐隐可见远方城郭檐角。
正欲下山,忽听得远处传来几声铮铮之声,似乎正有人弹琴,琴声甚是优雅,细细听去,却隐隐有些缠绵之感,好似一对有情人在春日里互诉衷肠。弄玉感觉十分奇怪,暗忖寺院里怎地有人弹奏这样的靡靡之音?过了一会儿,琴声已变得清正平和,好似有情人终成眷属,岁月静好,琴瑟和谐,接着琴声陡地高昂,那锵锵之音似带着杀伐而来,渐渐的,琴声逐渐低沉,此时几声既突兀又很自然的箫声合入琴声之中,那洞箫的幽韵,更添得琴声哀切。弄玉感到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心痛,她从未从一个人的琴声里听出这样的悲哀,被命运所摆布的无奈,她好似跟着琴声喜,跟着琴声欢。她侧头去看圆圆,见她正用丝帕拭泪,她看着看着,鼻子一酸,也差点掉出泪来,慌忙转过头拭去。
这会儿子,琴箫之声已停,四下里无比的空寂,除了春鸟的鸣叫,只有树儿的沙沙声了。弄玉生怕给两人瞧见,忙拉了拉圆圆的衣袖,准备下山,就在这时,从那面门洞里走出来三个人,一个便是昨日与他看病的方丈,另一人是个年轻男子,后面跟着一个抱琴的小厮。
弄玉看见那男子,不免愣了一愣,这是一个令人过目难忘的美男子,他身材高大,风姿特秀,气质优雅,约莫二十四五的年纪,穿一身士人的宽袍大袖。他怔怔的看着弄玉,眼神里有种灼灼的光,弄玉觉得好似在哪里见过他一般,只是怎么也想不起来。按说这般的人,她真是见过,必定印象深刻,但她敢肯定,自己绝对没有见过他,却为何会有一种熟悉之感呢?
那方丈见是弄玉,便上前笑道:“女施主安好。”弄玉忙行礼道:“大师好。”方丈问道:“施主身子可好了些?”弄玉道:“幸有方丈,我已好了许多。”那方丈闻言,便向她介绍旁边的男子道:“这是彭世子,想必女施主认识?”弄玉暗惊,来不及想便行礼道:“谢氏弄玉见过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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