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三刀瘫在绿化带的泥泞里，像条被五颜六色的调味料腌渍入味的咸鱼。鼻涕眼泪混着面粉辣椒粉，在他那张横肉遍布的脸上冲出道道沟壑，金链子歪在油腻的脖颈上，随着他剧烈的咳嗽一颤一颤。直播镜头怼着他的狼狈相，弹幕已经刷成了狂欢的海洋。
陆子昂慢条斯理地啃完最后一口烤馒头片，塑料袋随手一扔，正好盖在刘三刀那只沾满泥巴的皮鞋上。他从共享单车的前筐里——那个仿佛连接着四次元口袋的神奇筐子——又掏出一份皱巴巴、还沾着点可疑油渍的文件，外加一支笔。
“刘队长，压惊点心吃完了，”陆子昂把文件和笔递到刘三刀糊满粉末的眼前，声音透过张明宇举着的手机直播，清晰地传到每一个围观群众的耳朵里，“聊聊正事？签个字，按个手印，证明一下这卷带子的来历和去向，咱们就当今晚这‘烧烤加料’和‘宝马变盆栽’的事没发生过。放心，绝对合法合规，顶多算个……热心市民的线索举报确认书？”
刘三刀被那刺鼻的混合粉尘呛得肺管子生疼，眼睛肿得只剩两条缝，努力聚焦才看清文件抬头的几个大字：《关于自愿提供青萍剧社仓库1998年7月13日相关物品信息的情况说明》。
“你…你休想！”刘三刀从喉咙里挤出嘶哑的咆哮，带着破风箱般的杂音，“陆子昂！你…你这是非法拘禁！暴力胁迫！我…我要告你！”他色厉内荏地挥舞着手臂，却因为动作太大，又吸入一口粉尘，顿时咳得惊天动地，眼泪鼻涕再次汹涌而出。
“告我？”陆子昂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指了指张明宇的手机镜头，“刘队长，现在可是全城直播。谁胁迫谁啊？是你自己开车不看导航撞了绿化带，我好心给你送个烤馒头压压惊，顺便请你配合提供点陈年旧案的线索，这怎么算胁迫呢？”他顿了顿，语气带上点循循善诱，“你看，签个字，按个手印，你就能去医院洗眼睛、治烫伤，舒舒服服躺着，不用在这吹冷风当‘人形调味罐’。不签嘛……”
陆子昂拖长了调子，目光扫过刘三刀身上那件被辣油和粉尘糟蹋得不成样子的名牌T恤，又瞥了一眼栽在冬青丛里、引擎盖还在冒烟的宝马X5，最后落回那份文件上，意思不言而喻。
刘三刀浑身一哆嗦。他太清楚鼎盛的手段了，自己不过是个外围干脏活的马仔。今晚这事闹这么大，陆子昂手里捏着直播，还明显知道些内情。如果自己硬扛着不配合，回头鼎盛为了撇清关系，第一个被推出来当替死鬼的绝对是自己！想想鼎盛法务部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刘三刀打了个寒颤，感觉比被辣椒粉糊脸还冷。
“我签！我签！”巨大的恐惧压倒了最后一丝挣扎，刘三刀几乎是抢过陆子昂手里的笔，手指抖得像得了帕金森。他看都没看文件具体内容（也没法看，眼睛肿着呢），凭着感觉在那空白签名处，歪歪扭扭地划拉下“刘三刀”三个字，笔画糊成一团，丑得像三岁小孩的涂鸦。然后，他哆嗦着伸出同样糊满粉末的右手大拇指。
陆子昂变魔术似的又从车筐里摸出盒印泥，打开盖子递过去。
刘三刀把大拇指狠狠摁在鲜红的印泥上，再狠狠摁在签名旁边。一个沾着面粉、辣椒粉、鼻涕和油污的、极其抽象的“手印”诞生了。整个过程，伴随着他无法控制的抽噎和咳嗽，直播画面充满了荒诞又心酸的喜剧效果。
“弹幕炸了”
“鼻涕眼泪签合同！年度名场面预订！”
“这手印……绝了！自带防伪涂层（辣椒粉+鼻涕）！”
“陆老师：论如何优雅地让人签下‘卖身契’”
“刘三刀：我当时害怕极了.jpg”
“鼎盛法务部连夜成立‘擦屁股’专项小组！”
“很好。”陆子昂满意地收起文件和印泥，动作利落得像银行柜员，“那么，刘队长，那卷监控备份录像带，还有从仓库墙里起出来的东西，现在在哪儿？”
刘三刀瘫在泥地里，大口喘着粗气，仿佛用尽了毕生力气，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和绝望：“带子……带子不在我这儿！早……早交上去了！墙里……墙里就一个油纸包，硬邦邦的……像是账本还是啥……也……也一起交给我小舅子王富贵了！他……他转交给谁……我真不知道啊！我就拿钱办事的！陆爷！陆爷爷！您高抬贵手，放我走吧……”
就在这时，一阵低沉而暴躁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刺眼的车灯像两把利剑，猛地撕裂了街角的昏暗！
一辆通体漆黑、线条冷硬、没有任何品牌标识的改装越野车，如同蛰伏的钢铁巨兽，毫无征兆地从旁边的岔路口咆哮着冲了出来！它没有减速，反而在引擎的怒吼声中，径直朝着瘫在地上的刘三刀撞了过去！那架势，分明是要灭口！
“小心！”张明宇失声惊叫，直播镜头剧烈晃动。
陆子昂瞳孔骤缩，反应快到了极致！他猛地一脚踹在刘三刀腰侧！刘三刀惨嚎一声，像个被踢飞的破麻袋，骨碌碌滚向旁边的垃圾桶后面，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致命的车头！
黑色越野车一击不中，没有丝毫停留，轮胎在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尖叫和青烟，车头猛地一甩，竟朝着陆子昂和他身边那辆共享单车凶狠地撞来！车窗贴着深色的膜，看不清里面的人，只有一股冰冷的杀意隔着玻璃透出！
“师父！”张明宇目眦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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