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
棠棠刚刚替一个伤者换了药,倦霜就过来了,她脸色为难。
“怎么了?”棠棠将东西收拾到木盘之中,一边问她。
“姑娘,殿下让我带您过去。”倦霜道。
棠棠端着木盘的动作一顿,而后点了点头,“走吧。”
季宴淮这人,十分奇怪,好似他想让自己成为什么样,别人就会以为他是什么样的人。
就如此刻,他静静坐在简陋的几案后,垂眸把玩着一个圆润光滑的小石头,一言不发。
棠棠就觉得他又成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好似以往他对她无限的宠溺和包容都是假象。
她心中叹口气,低头看着自己有些脏污的绣鞋。
“明日,我们就启程回京了。”
他终于开了口。
棠棠听见他的声音只点了点头。
这几日,两人冷战,前些日子被他蛊惑的心似乎又清明了些。
这次出宫,是她逃脱他的囚笼,最好的时机。
“不说话?”季宴淮眼神沉静。
对面的姑娘乌黑的长发由一根木簪高高绾起,一身青色衣裙,明明已经染上了脏污,看起来不仅不狼狈,还多了一丝韧劲儿。
他不喜欢。
“殿下要我说什么?”棠棠擡起头与他对视。
她的态度似乎让他有一瞬间的恼怒,不过也只是一瞬。
他忽地又轻笑一声。
“说什么?就说说,你为何要违背我的意思,执意到了奉新。”
棠棠被他略有些嘲讽的语调激得有些生气,可他懒懒靠在椅背上,一双凤眼淡淡的看着她,又让她觉得他是故意的。
偏偏就不如他的意。
于是,她平静地开口,“殿下并未说过,我不许来奉新。”
季宴淮看着她平静的眼睛,觉得好笑,的确,他没有说过不让她来奉新。
那是因为,他从来没有想过,她会来这里。
“棠棠,你知道,我不让你来,是为了你好。”似是不想两人起争执,他又软了语气。
刚刚他咄咄逼人的样子倒能让棠棠冷静,可偏偏他软了脾气,棠棠越发生气。
她看着对面的男人,眉目精致,如一副画一般。
画师赋予画怎样的情感,那副画便是什么情感。
季宴淮就是他情感的画师。
她看不清他的模样,桐花村那个温顺可怜的阿宴是他?
那个高高在上,将人玩弄于股掌的太子是他?
还是那个温润,对她事事宠溺的季宴淮是他?
他时不时变化一种模样,让她心惊胆战。
“你为了我好,便不会不顾我的意愿将我带到东宫了。”她眼神淡漠。
一股怒火从心中冲撞而来,似要将他的理智
烧成灰烬。
原本懒懒搭在椅背上的手瞬间青筋暴起,他似乎什么都记不起,只想将人禁锢在自己身边。
“棠棠……”
他似在极力压制着什么,眼角通红。
与他相处了几月,棠棠反应过来,她闭了嘴,不再和他争执。
刚刚还浑身竖起尖刺的姑娘,此刻柔顺地站在营帐门口,她身后是如水般的月光。
莫名升起的躁动又奇迹般地被她乖巧的模样压了下去。
他叹了口气。
起身渐渐走近她,将人拥在怀里。
不像以往只知一味地掠夺,他此刻只感受着她轻柔的呼吸,刚刚的剑拔弩张似乎被这个拥抱治愈。
“棠棠,我只是担心你。”
季宴淮轻声道。
帐外很安静,似有火星噼啪的声音。
棠棠的脸挨着他的胸膛,听着他咚咚的心跳声。
“我知道。”
她开了口,声音轻柔。
季宴淮将人拥得更紧了些。
“季宴淮,自那日到了这里,我一共替三百个人处理了伤口,其中有二十多个是重伤。”
她声音轻缓,像只羽毛,轻飘飘的,却让人忽略不了。
季宴淮抿了抿唇,没有搭话。
“在常义县,我听见那老大夫说,奉新县可能缺药缺大夫,你知道,我当时在想什么么?”
不过,她没有等他回答,“我想过来帮忙。”
“我也是大夫,我能帮忙,我来不是给你添麻烦的,为什么你总是想将我送回去呢?。”
“在遇到你之前,我既能徒步去四雁山采药,也能独身一人去县里和人交易,可你为什么要将我像一只鸟儿一样囚在你身边呢?你好像觉得我什么都不能做,时时刻刻需要人保护,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可……”
草丛里突然不合时宜地响起了虫鸣,尖锐刺耳。
季宴淮松开了手,扶着她的肩膀将她扶正,微微弯腰与她对视,“你要离开我了么?”
他眼尾微微翘起,在烛光下,有些鬼魅。
“我……”
她正要说话,就被季宴淮捂住了嘴巴。
他的手宽大,将她半张脸盖住,只留下一双眼睛。
薄薄的眼皮被突如其来的唇瓣触碰,留下一点温度。
她下意识地闭上闭眼睛。
“棠棠,不要离开我。”
季宴淮的声音有些轻,又带着一丝惧怕,像是要被风吹走。
棠棠叹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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