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万死难辞其咎。◎
两天前, 西京市分局。
唐遇礼凭借自己的警官证在路况部门申请查调下午三点在桃源路中心广场的监控信息。
他很少怀疑自己的判断,以前在部队反复训练的就是反应力,因此在第一眼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时,大脑几乎立刻做出了回应。
两年前, 他潜伏在银豪会所, 为了摸清当地对外的毒品产销链, 不得已卧底在毒贩组织成为他们的一份子。
当时明面上组织毒品管理的交易人叫察颂,银豪会所算是他们频繁交易和大量藏匿的窝点。
察颂为人自大多疑, 在多次交货现场被警察打地措手不及后,他便怀疑内部有人通风报信,一个一个地开始摸盘清查。
轮到唐遇礼时,正好赶上一批新研发的毒品问世,不仅能快速摧毁人的免疫系统,在短时间内形成强瘾,对生理发育不全面的未成年人来说, 更有致命的危险。
一旦大量投入到市场, 后果不堪设想。
为此, 他只能冒着暴露身份的风险, 联合外部力量将这批货拦截了下来。
卧底身份被察颂发现后,他自知无力回天, 满腔怒火全部发泄在唐遇礼身上。
枪一次次抵在脖子上, 满身伤痕血肉模糊, 手也差点废了,察颂面目狰狞地问他为什么要背叛。
“我对你那么好,本来打算这次交易成功之后, 就把清平那条线也交给你, 我那么信任你, 提拔你,把你当兄弟,你呢?!”
“你呢!你居然是条子。”他癫狂地大笑起来,身体止不住地发抖,是毒瘾发作的前兆,“你他妈居然是警察!”
“我要杀了你。”他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一句话,神情宛如疯魔,扣动扳机对准唐遇礼,想跟他同归于尽。
窗外纷火连天,唐遇礼强撑着一口气,和察颂殊死搏斗,最后拼尽全身的力气将事先藏在身上的镇定剂扎进了察颂身体。
视线天旋地转,察颂最后倒在地上,掏出了一枚遥控器,气若游丝地狞笑,“你以为你跑得掉,我早就叫人四处装了炸弹,只要轻轻一按,要不了一分钟,所有人都会被炸成灰烬。”
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唐遇礼,按下遥控,“在这里陪我一起死吧。”
所幸那一次行动,在他们对峙期间,潜入不少拆弹专家,摧毁了大半安置在会所的炸弹。
那是唐遇礼最后一次以林力柏的身份行动,那之后进行清算,彻底摧毁了毒贩的窝点和存货,捉获的毒贩不下百余人,通过对他们的审讯和诱问,套出了不少珍贵的情报,也助成了后来雷霆行动的一环。
唐遇礼从爆炸中死里逃生,在连山隐姓埋名将近两年时间,终于等到针对察颂等一干人的清剿行动结束,他才得以回到西京。
然而白天在车里看到的人,无论从背影还是身型都非常像察颂,唐遇礼想起当年爆炸案之后,并没有找到察颂的尸体,不排除他还活着的可能。
他反复将视频看了三遍,也只是得到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影,无法断定那人就是察颂。
就在他要看第四遍时,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陈局长适时开口,“当年爆炸案轰动一时,我们的人在现场仔细调查过,的确有发现察颂残留的衣服碎片和手表,就算他没死,他还有强度毒瘾,不可能这么多年藏着不露一次面,我们的人也不可能发现不了他。”
缉毒警察每天生活在极度扭曲的高压之下,亲眼见证过太多骇人听闻的事,运气好有全身而退的,心里多少会落点阴影,影响日常生活。
就连唐遇礼的手,当年也是他们培养出来数一数二的人才,如今却这么废了。
陈局长轻叹一口气,惋惜道,“也许是你看错了,别多心,不是交了女朋友,好不容易从一线死里逃生,剩下的时间好好生活。”
拷贝下那份视频,唐遇礼又开车去了一次桃源路,依旧是原来的位置,透过后视镜往后看。
平直宽阔的人行道,路灯暖黄,在四合暮色下,只有行人来来往往,并没有任何异样。
唐遇礼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后视镜,手肘搭在窗沿,薄薄一层夜雾落满清冷眉目,渡来令人生畏的寒意。
退一万步说,他比谁都希望是自己多心了,但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如果那真的是察颂,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跟踪自己,又了解到什么地步,是否已经知道了他和周旋的关系。
因为他职业的特殊性,为了避免毒贩报复,他只能说服父母去国外发展。
他可以不顾自己的生命和未来,但绝对不能因此拖累家人。
唐遇礼见过太多,因为身份暴露,曾经并肩作战的战友被各种残忍的方式折磨地面目全非。
那些人往往不会一刀子给个痛快,而是钝刀子磨肉,像进行一场惨无人道的献祭洗礼般,将人当作铁圈里待宰的猪狗,一下一下的从皮到肉,最后是筋骨、脏器,将人拆成一具枯骨。然后慢慢欣赏他们因为痛苦发出的呻/吟和哀嚎。
曾经有一位情报员因为身份暴露,毒贩组织顺藤摸瓜找到他的妻儿,在他还不知情的情况,叫他搬来一桶水泥,往工地基脚铸成的钢架里倒。
直到水泥完全凝固,他被残忍的折磨一番后,被连人带尾地扔到投铸水泥的位置,被毒贩一遍遍地告知,底下埋的是他的妻子和孩子,而杀害他们的工具,是由他亲手送过来的。
男人哭得撕心裂肺,最后一头撞死在墙上,就连他的尸体,也被剁碎了喂狗。
历历在目的画面浮现眼前,不安的种子扎根心间,唐遇礼一时不知道该什么和周旋开口。
她热爱自由,做事向来无拘无束,是绝对适应不了东躲西藏的生活,唐遇礼同样无法接受,因为自己的原因,让她一而再而三的跟着自己从一个地方辗转到另一个地方。
这是他的疑心病,无法承受的后果让他时刻高度警惕身边一切危险,是不是察颂还有待定论,但不能因为他不时冒出来的猜忌,第一反应就是带着周旋离开西京。
她没有做错任何事,他应该给她最基本的生活保障。
将定位手表连上手机,唐遇礼设置完毕,驱车往绿水别墅的方向。
不管发生任何事,他都会豁出性命保护她。
接过玫瑰,唐遇礼将车门打开,垂眸看她,目光淡漠掠过她空无一物的手腕,“我给你的手环呢,怎么没戴上?”
周旋下意识往下看去,从兜里将手环摸出来,“之前去卫生间,洗手的最后怕进水就摘了。”
男人眼里蓄满她看不懂的情绪,少顷,眉睫低敛,握起她的手将手环重新戴了上去。
不知是不是周旋的错觉,触碰她的手指冰凉,明明车里开着暖气,她发现唐遇礼下手的动作有一丝不明显的抖动,像是受冻后还没恢复的肢体僵硬。
她反手握住他的手,才发现他一双手都是冰的,掌心浸透冷汗,和平常判若两人,“怎么了?生病了?”
唐遇礼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没说话,只是用力握住她的手,目光闪过些许偏执。
当他打开手机却看不到她具体位置的那一刻,唐遇礼心头陡然涌上莫大的恐慌,心脏止不住地狂跳,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外力直接扯出去。
直到电话接通,听到她声音的瞬间,骇人的寒意才逐渐从身体消退。
“以后不管什么时候,你都不能把它摘下来。”他摩挲着她的手腕,不停确认她的存在。
周旋虽然满头疑问,但看唐遇礼的状态有点不对劲,倒没说什么,点了点头。
唐遇礼这段时间的反常,她有最直观的感受。
比如最近她干了什么,他都要一五一十地过问,就连她什么时间跟什么人吃饭,他都要知道。
开会时手机静音没接到他的电话,下一秒人就出现在办公室。
这副紧张兮兮的态度,像是生怕她下一秒就不见了似的。
“我都多大的人,又不是小孩,还能丢?”她笑说。
唐遇礼显然没听进去多少,依旧紧紧握着她的手,往四周看了一圈,最后才问她,“最近你有没有感觉到身边突然出现了什么奇怪的人?或者发生了什么怪事?”
周旋略一思索,“还真有。”
“什么?”
“你就挺奇怪的。”她看着他,语重心长地道,“自从那天和江澜见过面,你就有点不对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得告诉我,我才能想办法应对,不然就算你每天打电话刨根问底,也不可能24小时守在我身边。”
下一秒,周旋盯着他深黑的双眸,收了笑,目光和语气瞬间变得犀利,直勾勾打来,“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怕他来找你寻仇拿我开刀?”
唐遇礼不说话。
周旋一听就是,慢慢抽回手,挪回视线,转头靠在椅子上,身子微侧不再看他。
“所以你这段时间这么反常,一天十几通电话问东问西,是害怕我被人抓走,每天低头不见擡头见,但你却一个字都没跟我说?”
车窗倒影微冷,一如映入唐遇礼眼底的目光。
“你把我当什么?”
自从袒露心迹之后,周旋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对唐遇礼发脾气了,她性子差,往日没少让他吃亏,所以她刻意收敛了许多。
本来想等唐遇礼自己想通了跟她开口,没想到给了他这么长时间,他一个字都不愿意告诉她。
要不是故意把手环摘了,逼地他直接来找她,还不知道他能忍到什么时候。
看他依旧沉默寡言,到这个地步还能忍。
周旋气笑了,直接转身凑过去将人按在驾驶座上。
她膝盖压着生硬的控台,磕出一声咚响,仿佛感觉不到疼,周旋一手拽着唐遇礼的衣领,将他往前提,瞧见人还是那副清冷平淡的表情,她气不打一处来。
“别以为装糊涂就能把这件事糊弄过去,你今天要是不老实交代,以后别说这烂手环,连你的电话我都不会接。”
这么一通威胁过后果然有效,唐遇礼蹙眉望着她,脸上终于有了点情绪起伏。
目光却看向她的膝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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