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通染血的嘲讽在能量乱流的尖啸中微弱得如同蚊蚋,却像一根淬毒的针,精准地扎进秩序之蛇那冰冷的感知核心。
风暴中心,那银灰色的庞然蛇躯猛地一震。
并非痛苦,而是被蝼蚁亵渎后引燃的、焚尽星河的纯粹暴怒。
仅存的右侧幽蓝漩涡骤然收缩,中心那吞噬灵魂的深渊瞬间凝固,化作两点冻结时空的绝对寒星,死死钉在巨岩阴影下那滩几乎不成形状的暗金“污迹”上。
嘶——!
一声低沉的、不再尖锐却更加令人心悸的嘶鸣,如同亿万块寒冰在深渊底层摩擦。
它破碎头颅上那撕裂的豁口边缘,粘稠的银灰“血液”滴落速度骤然加快,每一滴落下,都无声地蒸发掉一片空间,留下短暂存在的、边缘闪烁冰冷符文的虚无孔洞。
七寸处那燃烧着微弱墨紫火焰的腐蚀孔洞,幽蓝符文疯狂明灭,试图扑灭那如同跗骨之蛆的混沌余烬,却收效甚微,孔洞边缘的黑暗翻涌得更加剧烈。
蛇躯上流淌的幽蓝符文光芒大盛,不再是流转,而是如同被激怒的蜂群,疯狂地朝着吴通的方向汇聚、凝结!
一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冰冷、都要纯粹、都要决绝的“归零”意志,如同无形的冰海倒悬,轰然砸落!
目标只有一个——将那渺小、肮脏、亵渎了绝对秩序的“错误变量”,从存在根源上彻底格式化、抹除!
深坑边缘,那最后一块勉强伫立的黑色巨岩,在这股纯粹杀意降临的瞬间,表面无声无息地覆盖上了一层肉眼可见的、流转着幽蓝微光的冰晶。
冰晶迅速蔓延、加厚。
咔…咔咔……
细微却清晰的崩裂声从巨岩内部传来。
吴通蜷缩在巨岩投下的、正在急速收缩的阴影里。
身体已经感觉不到太多疼痛,只有深入骨髓的冰冷和无处不在的、仿佛要将灵魂都碾成齑粉的沉重压力。
每一次试图呼吸,都像在吞咽冰渣和碎玻璃,撕裂着残破的肺腑。
视野里一片血红的重影,只能勉强分辨出风暴中心那团急速凝聚、散发着终结气息的幽蓝寒光。
混沌道印在眉心微弱地搏动着,如同即将燃尽的烛火,布满蛛网般的裂痕。
暗金色的血液几乎浸透了身下焦黑的碎石,带着最后一点温热,在冰冷的杀意中顽强地散发着微弱的腐蚀气息。
他尝试动一下手指,回应那锁定自己的冰冷杀意。
回应那“老咸鱼”最后的疯狂。
但身体像是被冻僵在亿万载玄冰之中,沉重得不属于自己。
唯有意识深处,那点被逼到绝境反而燃烧得更加炽烈的、混不吝的火焰,还在跳动。
他用尽残存的所有力气,将意识凝聚到唯一还能勉强控制的——沾满自己血污的嘴角。
扯动。
艰难地,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
牵扯着碎裂的颧骨和胸骨,带来一阵让眼前彻底发黑的剧痛。
但这剧痛,反而让那抹弧度更加清晰。
一个混着血沫、凝固在惨烈战场上的、近乎无赖的狞笑。
对着那即将降临的、代表万物终结的幽蓝寒光。
无声地宣告。
茶肆内,死寂被一种更深的、令人窒息的寒意取代。
破碎的水镜术光点早已黯淡消失,如同熄灭的鬼火。
山羊胡老道瘫在椅子上,眼神空洞,枯槁的手指却神经质地抽搐着,反复在油腻的桌面上划拉着“冰海烧开”四个字,指甲刮擦木头发出的“吱呀”声,在死寂中异常刺耳。
“冷……好冷……”黑袍魔修蜷缩在自己失禁的污秽里,嘴唇乌紫,牙齿咯咯作响,身体筛糠般抖着,“它……它生气了……要……要冻死所有人……”
“我们……我们都会变成冰雕……”穿着青布道袍的中年修士眼神涣散,喃喃自语,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冻结成冰的结局。
“放你娘的罗圈屁!”
一声粗粝沙哑的怒骂,如同破锣般炸响!
茶肆角落里,那个包着头巾的粗壮老板娘猛地站了起来,一脚踢翻了脚边的小炭炉。
通红的炭块滚落出来,在冰冷的地面上滋滋作响,腾起几缕短暂的白烟,瞬间就被弥漫的寒意压制。
她粗糙的大手“啪”一声重重拍在油腻的桌面上,震得几个空茶碗跳了起来。
“冻死?”
老板娘布满风霜的圆脸上横肉抖动,浑浊的眼睛瞪得溜圆,扫过茶肆里一群面如死灰的修士,带着毫不掩饰的市井鄙夷。
“瞧你们那点出息!尿裤子的尿裤子,等死的等死!老娘在这葬仙窟边上卖了几十年的烂茶根,什么妖风鬼气没见过?天塌了有个高的顶着!地陷了有腿长的先掉下去!”
她一指门外翻滚的魔气阴云,那里寒意更甚,连翻滚的魔气都似乎凝滞了几分。
“那窟窿里的玩意儿再凶,它也得先啃掉那个敢给它开瓢的狠角色!”
她蒲扇般的大手又“啪”地拍在桌子上,震得山羊胡老道划拉的手指都停了下来。
“那小崽子还没咽气呢!你们倒先给自己哭上丧了?”
她唾沫星子几乎喷到中年修士惨白的脸上。
“都给老娘把招子放亮点!看看那条‘长虫’,它那新换的皮,是不是被那小崽子的血给蚀出窟窿了?它那亮闪闪的招子,是不是也瞎了一只?”
老板娘的声音如同滚雷,在死寂的茶肆里炸开。
“蛇蜕了皮,也还是条蛇!挨了扎,它也得疼!”
她粗糙的手指狠狠戳向深坑方向,仿佛能穿透空间,戳到那条秩序之蛇的伤处。
“那小崽子就是根最硬的鱼刺!卡在它嗓子眼里了!它想囫囵吞?崩不死它!”
“要么它把刺碾成粉咽下去!要么……”
老板娘猛地抄起桌上一个厚实的粗陶茶壶,作势要砸,脸上横肉拧出一个凶狠的表情。
“……刺穿它的喉咙管儿!”
茶肆里一片死寂。
只有老板娘粗重的喘息和炭块最后的“滋滋”声。
黑袍魔修呆呆地看着老板娘,裤裆的湿痕似乎都忘了冰冷。
中年修士涣散的眼神里,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波动。
山羊胡老道枯槁的手指停在桌面上“开”字的最后一笔,浑浊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望向老板娘那粗豪凶悍的身影,又缓缓移向深坑方向。
他那如同破风箱般干涩的呓语,再次响起,却带上了一丝奇异的、仿佛应和老板娘咆哮的调子。
“蛇蜕……”
“……鱼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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