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鸿渐立刻听出了王主编话语里的意思,虽然孟尝君总是想多招揽些门客,但是若是租子放得太多收不回来,实在是舍不得自己一把火烧掉,更何况孟尝君是没有这么一个了不起的老婆的。
然而实在是没有别的去处,只得带了一点哀求的意味道,“鸿渐真是对不住您,奈何胭脂虎啸,只得叨扰一晚,明日鸿渐定然另想他法,即便是流落街头,也是时也运也,任谁都没有办法的。”说着竟有些潸然泪下的情绪,闹得他不想擡头。
王主编忙说,“鸿渐言重了,我是无比同情你的遭遇的,女人总是有见识短浅的时候,男人也不免要受些委屈,这里面的辛酸,我也是明白的,我虽也畏妻如虎,但是也算是和和睦睦,一间房的事情罢了,更何况一时半刻这房间也未必能出租的出去,与其空置着积灰,倒还不如结交些朋友。鸿渐若是不嫌弃大哥这里,自是住下,等到辛楣回信于你,在重庆有了去处,再走也不迟。”
王主编此时俨然已经以大哥自居,方鸿渐也不介意被他言语上占了些便宜,这王主编虽然畏妻市侩,但也不算是个坏人,倒是还颇有一点古道热肠,便再三感谢,王主编只是又说了一些只管住下,大哥这里不缺这一两口茶饭云云,让方鸿渐放心。
方鸿渐发现王主编总是擡眼去瞧那时钟,心知定然是其中又有什么君子协定,否则又要有什么小惩大诫,有心成全这个大哥,“那鸿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眼下实在是晚了,鸿渐也有些困倦了……”
“哦,这样,我也是困了呢,鸿渐啊,我现在已经不是什么主编了,哈哈,鸿渐喊我一声轩甫兄就是。”
“好好,轩甫兄,轩甫兄。”
“来,鸿渐,我带你这边走,这间屋子虽说不大,但是东西齐全,比一般旅社里要干净整洁上好些,算来这也是内子之功啊。”
送走了王主编,方鸿渐看了看腕上那块表,已经是要十一点半了,他此时的确是身无长物,利利索索上床躺着,铸铁架子床格外的结实,床上铺着蓝格子的棉布床单,有一床同色的被子,绵软舒适,床正对着一架写字台,写字台边上是一只大的衣橱,衣橱上架着一只颇不错的皮箱,此外再有两把椅子,一只床头柜,这间屋子里也没有什么别的东西了。一切都将将好,将将够用,也十分舒适。
方鸿渐在床上翻了个身,反手拧灭了台灯,实在是有太多烦心的事情,回不了家,东西自然是不能带出来的,自己出来的太急,没有钱,也没有一应生活用品,在这里暂且安身,但是一旦出门,不管是电报,船票还是衣服,伙食,哪一样都是要钱的,但他现在又一刻都耽搁不得,得赶快离开上海,生活和精神上双重的窘迫,他实在是不愿意在这里再待下去了。
方鸿渐脑子里一阵乱哄哄的,事情太多理不出头绪,只好往简单处想,现在最紧要的,就是赶快给赵辛楣发一封电报,但是,该怎么跟赵辛楣讲呢?
也罢,被女人嘲笑不如被男人嘲笑,被这王轩甫嘲笑倒还不如被赵辛楣嘲笑。人总有得意失意时,心思已定,一篇腹稿已经拟了出来。
方鸿渐向来觉得自己有一点极好,但凡有些事情,睡过一觉之后就不放在心里了。第二天醒来时天光大亮,等到他收拾妥当了走到楼下,轩甫兄与他的尊夫人自然是早已经起来了,王轩甫正给夫人绷着毛线,他夫人正手脚利落地缠着线球。
“方先生,侬起来了,锅上还有粥,是家乡今年的新米煮的呢,很好吃的。”
方鸿渐愣头愣脑的,“谢谢啊。”自去盛了一碗来吃,有一点绵软鲜嫩的咸菜,这一碗粥吃下去,整个人更加心神大定,等擦擦嘴走到门口,整个人简直焕然一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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