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鸿渐醒来的时候,赵辛楣恰巧也是半梦半醒的时候,两人都没有什么尴尬,坦然地起床各自梳洗,赵辛楣戴着一顶礼帽,这样子倒是跟他原来的形象要接近些,方鸿渐只觉得他还差一根手杖,不然这派头是要更加足的。
“鸿渐,你今天先跟我到部里看看,档案的事情回头再说,横竖也不是什么大事,等我中午下了班,一起到我家里坐坐。”方鸿渐自然应允,跟着赵辛楣出了招待所,那天那辆吉普已经开到了门口,一看司机,还是那个熟人,“申先生,又见面了。”
“又见面喽,方先生,这两天休息的好不好。”申同今天穿的是一套西装,规规矩矩打着领结,半点不像司机。
“这是我的专职司机,小申。小申,这是方先生,将来是去给顾部长做秘书的。鸿渐,这是小申。”
“我认识,就是那天他来接我的嘛,还把我当做是女人,在机场里接了半天的方鸿小姐。申先生,你那天可没有告诉我,你是辛楣的司机啊,你要是早告诉我,我不免要好好告你一状。”
“那可就更不敢告诉你喽。”申同看赵辛楣跟方鸿渐都已经坐定,发动了发动机,重庆多山,开了要有小一个钟头,才算进了城。方鸿渐今天算是第一次从山沟沟里走出来看见这重庆城,道路交通,商铺人家,熙熙攘攘。
外事部楼宇不高,进深不深,并不是一尊大庙,然而却供了不少的大佛。进了门,才觉得今日实在是来得太巧,档案室那尊大佛享受够了香火,今日竟然来上班了。
档案室主任姓陈,单名一个劲,然而那副尊容却是软趴趴的,绝不是大力金刚,倒像是大肚弥勒。档案室主任方鸿渐也做过,他想着不过是管个档案,只要不出岔子,八百年都不会有人求到头上,哪里会有什么威风可言,要是真的威风,他也不至于一念之下不为那五斗米折腰而辞职了。
然而这尊弥勒却好像跟别处的不同,表面上是笑着的,初看不觉得,但是后来却慢慢发现,这名字的确是取得有道理的,他是最有劲的一个,但不是打在你面门上的不管不顾的傻劲,是那种憋在里面的拐弯抹角的寸劲,柔柔的,捉摸不定的,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出来就打你一下。档案室的办公室不大,但也有十来个科员,像蚕房一样被隔在一个个小格子里,各人就在自己的格子里作茧,望过去只看见一片雪白浅黄,各色的档案纸张,堆积如山。还能看见两扇大铁门,漆着绿漆,挂着吓人的大锁。陈主任面朝着那扇大门笑得格外慈祥,那里才是他的王国。
“陈主任,您的风湿可好些了,家母一直念叨着呢,她也有这个毛病,家里给她配了药酒,她觉得好,要我送两瓶给您,您看什么时候得空,我派人送到您府上。”
“赵主任这么客气干什么,大家都是一家人,哪里要这些来来往往。难得老太太想着我,她可是难得的好人啊,这样难得的药酒,我怎么敢分美呢。”
“哦,不不,家母说,她难得见到这样对症的,说什么也要分您两瓶,您看看,要不让您的司机跟小申去拿一趟?”
“盛情难却啊,却之不恭,小高,跟小申过去。”
不知道什么地方钻出个麻杆似的青年,也是个人如其名的,大约有一百九十公分,走出去绝对是“鹤立鸡群”,但未免太瘦弱了些,正面看还有个人形,从侧面看就只剩一张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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