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不行啊，武侯祠跟昭烈庙是在一起的，你要是只给诸葛丞相磕头，被刘备知道了，一定要在地下埋怨他的丞相功高震主，而诸葛丞相也一定会因为害怕收到皇上的指责，而不敢受你这一拜，什么祈祷，当然也实现不了。你看，武侯祠是在昭烈庙里面的，里面供奉的是两个男人，我们也是两个男人，所以就应当由我们两个一起去拜祭，这样分工有序，地下的君臣都受了香火，才不会吵架。”
“你这话说得到有意思，好像要来武侯祠，非得是两个男人不可，这是斜川兄先走了，要是斜川兄还在这里，我们三个男人，怎么办呢？”
“你看，你又不懂了，三个男人嘛，正好是桃园结义，兄弟同游，岂不快哉？”
方鸿渐被赵辛楣逗笑了，两个人一起迈开步子朝前走，“越发的胡说了，你偶尔正经一下字，倒叫我忘了你其实是一个多么油腔滑调的人，那我再问你，小汪这是去找斜川去了，要是小汪在这里，怎么说？”
“鸿渐啊鸿渐，亏你还是个秀才，怎么，留洋之前没有看过三国么？还是叫洋墨水把肚子里的陈寿给淹死啦？我们三个是桃园三结义，加上小汪一个，明摆着是三英战吕布嘛。”
“怎么能把小汪比成吕布，开玩笑也要像的。”
“好吧，那就不拿小汪比吕布，其实哪里不像呢，小汪就是吕布嘛，他正盘算着我找某人的老婆，嘿嘿。”
方鸿渐一把拽住了赵辛楣，“辛楣，可不能胡说，这事关嫂夫人的名节，不能乱说，不能乱说，再说，那有一个做丈夫的这样看自己的老婆！”
“好啦，你刚才又不是没有看到阿意的那个眼神，她根本还是把我当叔叔嘛，还是跟长辈撒娇的样子。要我说，我这个长辈就不能当，凡是我做了长辈的，在称呼上占了便宜，其他地方就一点也占不到便宜了，你看，苏文纨，她叫我哥哥，是一事无成，孙柔嘉，叫我赵叔叔，成了你方鸿渐的老婆，阿意，也叫我赵叔叔，我看来，我不但是他的叔叔，还是他半个爸爸，再过几年，说不定就要从我的手上再把她嫁出去呢，啧啧，真是白养了这么些年的女儿，便宜外人了。”
方鸿渐以为赵辛楣是故作轻松，他其实也觉得，阿意跟那位小汪先生的关系实在是有些非比寻常，赵辛楣此话一出，方鸿渐立刻在心中坐实了自己的猜想，觉得赵辛楣这话说得实在是心酸无奈，因为即便赵辛楣跟阿意之间没有夫妻的感情，但是这毕竟伤及男人的脸面。方鸿渐认定赵辛楣是作酸了，觉得面子上过不起，他心底虽然觉得赵辛楣和阿意并非良配，坐实了猜想之后，非但没有因为朋友的际遇感到有点伤心或者愤怒，相反地，他竟然很高兴阿意能够找到这么一个爱人，跟赵辛楣彻底的丧失了产生夫妻感情的可能，他感到无比的轻松，似乎卸下了什么重担，可以甩开包袱大步向前了。他又觉得赵辛楣的男性尊严一定受到了很大的损失，表面上毫不在乎，内里一定已经五劳七伤，然而他却不知道，赵辛楣是真的不在乎，也不觉得丢脸，阿意跟小汪本来就是他无意的一步棋，真的能开花结果，他也就真像老父一般，可以欢畅开怀了。
方鸿渐安慰赵辛楣道，“天涯何处无芳草，辛楣，你也不必太挂在心上，你打算怎么处理？”
“怎么处理？”赵辛楣暗自打量着方鸿渐的神情，发现方鸿渐完全不知道自己已入毂中，还在想方设法劝慰自己，这实在是一个好机会，“还能怎么处理？鸿渐，我算是明白了，我与这女人，大概是殊无缘分，今生今世，也别想娶到一个好女人了，就这么过下去吧，真到了不得不说的时候，母亲那边我会去替阿意说情的，她毕竟只是个孩子，我也从没把她当过真正的妻子。我现在也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再为国家效几年力，等到抗战胜利，我也就在这蜀山蜀水之间买一片林地，盖一间茅草屋，或者干脆上青城山，或者峨眉山，做个道士，又或者做个和尚，孤苦伶仃，了此残生吧。”
赵辛楣一声长叹，听得方鸿渐心里一惊，“辛楣，不，不至于，外面还是有很多好女人的。你得找，你得找啊，你只不过是还没有遇见罢了，不用这样悲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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