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段小小的插曲并没有打扰他们太久,赵辛楣很快就根本没有心情去揣测和处理这桩儿女情长千丝万缕的小事了。
因为外务部的防空洞开工了。
如果家里的母鸡生蛋能像天山的飞机那样勤快,那么养鸡的人就是睡着也能笑得醒了,这飞机生蛋完全不像母鸡生蛋一样,有节制有规律,不在鸡窝里,就在墙根子底下,然而飞机下蛋却是白天也来,晚上也来,铁疙瘩掉的遍地都是。
自从开始修筑工事,赵辛楣就开始了没白天没黑夜的苦日子,连家也很少会,整个人一头扎在工地上。敌后资源稀缺,就连重庆也没有足够的钢筋水泥黄沙,,就算是有,也不会先紧着他们用的。好不容易召集起一帮民工,每天不做别的跟现代施工相关的工程,只管挖坑,完全不像是在修建地下室,反倒像是在盗墓,然而挖地三尺也没有一丁点收获,全是生土,于是赵辛楣的监工生涯显得更加穷极无聊。为了赶工期,赵辛楣连休假现在也没有了,山城四五月的天气又湿又潮,宝贝的水泥都要用油布毡盖起来,赵辛楣也不再西装革履,改穿咔叽布的土黄色工装,整天灰头土脸地坐在工地上。方鸿渐的日子倒是更加清闲了,每天坐办公室,躲飞机,做饭,躲飞机,送饭,躲飞机,然后剩下的时间就窝在自家防空洞里,长夜无聊,但是睡觉也能养养精神。赵辛楣恨得发痒,但是连抽个空狠狠地抽他一顿都做不到。
做了一个多月地下的老鼠,期间竟然没有发生任何让人分心的事情,也许大家都疲于应付炸弹和飞机,在满地狼藉中收拾起一点总是一点,别的小事,可以暂且放下。
好容易工程按期竣工,赵辛楣满腹欢喜,总算是得了一个安心的所在,不但资料可以确保无虞,人员也不能有太大的损伤,他还专门去水利局找了当年在美国留学的同窗,虽说是个修大坝的,但是修地下室的通风系统也不算是什么难事,于是外务局的地下室用上了美国的通风系统,连参加的民工都觉得与有荣焉。
赵辛楣摩拳擦掌,准备着安排人手,将资料主持搬迁过去,原先运出重庆的额资料也可以徐而图之,然而正在踌躇满志的时候,却迎来了一纸意外的调令。
赵辛楣手上拿着调令,真是哭笑不得,要是在一个多月之前,这可真是瞌睡正好来了个枕头,然而现在一切安定,也没有预想中的危机,就算有炸弹也能躲一躲了,正准备在这里安身立命,偏偏来了这个。他在这外务局,虽说完全不是外交上的人才,但好歹也算是学以致用,好歹是个用笔杆子的,谁知到不过是一个月的光景,上面不知道那一位大神觉得他的地下室修的漂亮,认定他是个工科上的人才。赵辛楣屁股地下的这个位置实在是太抢眼了,一旦有所希望,便有人忙不叠地往上拱,赵辛楣是必须要高升的了,这样大家都有好处。
赵辛楣拿着这份调令的电报,一个电话摇给董斜川,董斜川竟然先行恭喜他,“老兄真是好福气,去昆明做兵工厂的厂长,这抵得上是一个军长了,实在是太重要了。”
“斜川兄你可真是不厚道,你一定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故意不告诉我。”
“这可是你冤枉我了,说实话,这份电报也是今天早上我才看见的。到底是挪动了你,说到底也是因为你是有功之臣么,虽说云南的兵工厂草草创建,没钱没人没技术,但是毕竟是份好差事,你要钱要人要地皮,不管要什么,上面都会答应你的么,这可比得上是前清的税关,一道的粮台,有什么比你还要肥的?我还以为你是专门疏通了上面的神仙,才有这样一个好差事。”
“你只管胡说去吧,等到将士们没有枪没有炮打不死日本人,要砍我的脑袋,这可怎么办?”
“这你就错了,咱们的装备有多少是自己生产的,最关键的,能让你犯了罪杀头的,用的都是一水美式装备,哪里要你操心,那一群大爷不用你伺候,剩下的有些说不定还要你怠慢呢。”
赵辛楣心念一转,似乎明白了一点关窍,“那我就这样一个人去,光杆司令,到了那里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说不定就要叫山里的老虎大象吃了,你叫我怎么办?”
“老虎是有的,大象也是有的,但是只要不去侵犯他们的地盘,你一定也不会有事嘛,而且就算是老虎大象,只要喂饱了肉,也不会怎么样,更何况大象根本就没这个心思。再说,你哪里是光杆司令?你去昆明,不把鸿渐捎上么?你要是把他抛在这里,我可要替他骂你始乱终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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