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酸痛着从沉沉的梦境中醒来,呓迷蒙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躺在高杉房间的床上,她尝试着撑起身,却终告失败。这时,高杉火热的身子从她的背后靠了过来,伸手搂住她的腰,将她紧紧搂进怀里。
依旧是那么结实温暖的怀抱,然而如今,火热的温度像是被一层隔热板隔绝在外般,无论如何也无法再渗入到她的身体里,心脏一片冰冷。冷到她嘴唇发颤。
“醒了?”
“放开我。”
“小呓,别这样……”
“放开我!”
呓的声音里翻滚着冰冷的怒火,擡手挣扎了一下,肩膀上立刻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她痛呼着低下头去,看到自己浑身上下都布满了青青紫紫的吻痕,甚至还有数不清的细碎咬伤,暗红的血刚刚凝固在伤口上。
莫名的恐惧袭上冰冻的心脏,刹那间,差点把它击得粉碎。
高杉忽然手臂用力,一把紧紧的搂住了她,像是想要保护那心脏不受攻击似的,将她的全身都包裹进自己的怀抱里。
他的唇在她的耳边轻轻呼吸,她看不到他的表情。
呓停止了挣扎,静静地等待他开口。抱着微弱的期望,等他道歉。
她感觉到他的嘴唇微微扇动了两下,激起了她心中的一丝希望。然后听见他低沉的声音说——
“我去叫医生来。你好好休息。”
呓闻言愣了愣,然后背对着他,自嘲地冷笑了一下。
呓的身体冰冷得可怕,肌肉僵硬着,强烈地排斥自己的靠近——高杉深深地皱起了眉头,忽然感到绷带下的那个陈旧伤口发出一阵一阵的刺痛。此时,刚刚睡醒时的大脑尚且还有些昏沉不清,一股微弱却无法抑制的渴望习惯性地涌了他的胸腔——他知道,那是烟瘾发了。
很多吸烟者都有早晨起床抽一口的习惯,那能帮助他们迅速地从困倦中精神起来,并且平复心情。否则一整个上午都会浑身无力,烦躁不安。
高杉习惯性地伸手探上床头的柜子,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来自己所有的烟斗在不久前全部都被呓给强制销毁了。
不过销毁又有什么用,他不是买不起烟斗的人。
将几天前新买的烟斗从地上的衣服里掏了出来,咔擦一声点燃了烟叶,高杉故意用力吐出一口烟雾。
然而呓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愤怒地从床上弹起来,边厉声唠叨边把自己手上的烟斗抽.走。他感觉到她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最终却还是倔强地背对着自己,不动声色。
胸腔再次被焦躁的情绪填满了。高杉
扭过头去,大口大口地抽了好几口,然而这一次,烟叶的力量也无法再帮助他了。越来越多的烟雾吞吐出入,却令他越来越烦躁不安,呓冷漠的态度像是刺一样扎在他的胸口,拔不出,亦融不化。
“够了!”
一把扔掉手中的烟斗,高杉低吼着扭过身去,狠狠抓住呓的下巴把她的脸强掰了过来。
“吉田呓!你到底——”
“总督大人,打扰了,您醒了吗?”
高杉狠狠瞪着呓面无表情的脸,即将说出口的话却被门外的声音给生生截断,重新吞回了肚子里。
“武市大人和河上大人正在会议室等着您,请问您现在到底……”
“……我马上就去。”
呓冷冷地拍开了他的手,重新将遍体鳞伤的身体裹进了被子里,扭过身去,不再看他。
然后,她感到身后的高杉掀开被子起身,空气中传来穿衣的摩挲声,随后他推开纸门,默不作声地离去。
房间刹那陷入死寂。
呓缓缓弓起身子,在被子里缩成一团。颤抖着伸出双手,用力地抱紧了自己的肩膀。
太多的记忆混乱纷杂着涌现而出——她的大脑里出现了太多熟悉却莫名的画面,她看到了久违的桂,看到他被人一刀斩裂了胸腔,鲜血喷涌倒地,她又看到银时被人一刀刺穿了腹腔,口喷鲜血身亡,然后,明明死去的两人却忽然又复活了。只是复活的他们一齐举起冰寒的刀刃,遥遥指向了高杉。
「高杉,我们不再是伙伴了!」
然后……然后!
——然后怎么了?为什么大脑里会出现那样的画面?那个伤害了小太郎和银时的人是谁?
最重要的记忆眼看就要呼之欲出,却又偏偏被一层薄膜抵挡住一般,就是无法清晰地回忆起来。那记忆像是发疯的公牛一样疯狂地在脑海里冲撞着。她头疼得无法再思考下去。
………………
…………
……
“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非得把我叫来不可?”瞟了一眼会议室中央的大地图,上面的区域是他们最近即将开始的一次作战的区域,高杉不悦地皱起了眉头,靠到窗棱上,“这种小事难道你们解决不了?”
“非常抱歉,但是在下认为,这恐怕不是什么小事。”河上万斋搁下手中的一叠打印纸站起身,看向高杉时,他神态自若,若无其事地开口,“我们的炮火攻击,似乎要经过一个特别的地方。”
“哼。这个腐败的江户还能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高杉冷笑了一下,顺着河上万斋手指指着的位置看过去
,嘲讽的笑容蓦地僵在了脸上。
——攻击的炮火必须经过的位置,是江户公立孤儿院。呓的孤儿院中的那些孩子,以及那个沈雪莹现在所生活的地方。
“如果贸然把那儿的人迁出来的话,恐怕动静太大,会引人怀疑的。”深色墨镜镜片上有寒光一闪而过,河上万斋直直盯着高杉晋助的表情,藏在墨镜后的眼睛尖锐锋利,“晋助,你打算怎么做?”
来岛又子是为了私欲,武市变平太是为了复仇,冈田拟藏是为了鲜血。每一个选择追随高杉晋助的人都有着他自己的理由以及坚定的信念。
那么河上万斋呢?被捧为天之骄子的天才音乐人,不愁吃不愁穿,他为什么要趟进这一滩逆时而行的浑水?
——答案是刺激。
世俗的音乐已经让他厌倦,他渴望听到更加震撼莫测的人心之音——就是高杉晋助的灵魂所演奏出来的音乐——那如同顶级交响乐团在天才指挥家手下喷涌而出的疯狂乐章,每每奏响的时刻,甚至能将人的灵魂撞击着抛向云霄。以及,那隽永无尽的仇恨给这一乐章所铺垫的深沉底蕴,使人流连忘返,将他深深吸引着,无法摆脱。无法控制地想要看到,那样疯狂的仇恨乐曲的终章,会是怎样的辉煌绚烂。
然而最近,那无拘无束的疯狂乐曲却被禁锢了。像是野马被套上了缰绳,高杉晋助的节奏变得缓慢拖沓了起来。从他调查“青木红”的孤儿院的那一天开始,再到名为“吉田呓”的女人被带回驻所,再到高杉晋助将本部从京都移到江户——他敏感的察觉到,那个奇幻的复仇乐章已经岌岌可危了,他正在一步一步的被那个女人拉进平凡日常之中,早晚有一天会变成索然无味的居家小调。
——不可原谅。破坏如此艺术的人,绝对不可原谅!
河上万斋是个音乐制作人。他所从事的一切,都是对人生的“制作”。不仅是对自己的,也是对别人的。
他调查了吉田呓的消息,他巧言挑拨起来岛又子的怒意,他怂恿又子前往江户搅乱了他们两人的关系,他主动接近的吉田呓,他故意将音乐工作室的地址透露给了高杉晋助。
然后,现在,他将最后的抉择放到了高杉晋助面前。犀利地审视着他。
只要高杉脸上露出一丝一毫的犹豫神情,他便会将高杉彻底放弃,离开鬼兵队。河上万斋要搞的,是一场惊天动地的大制作。他不屑于变成了一个普通人的高杉晋助。
然后——
“那就轰掉它,还废什么话。”高杉晋助面无表情地扔出了这句话,一切都是那么自然,他看着河上万斋
,嘴角翘起一丝嘲讽的笑意,“万斋,你怎么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
“呵。”河上万斋满意地抿起了嘴角,不动声色地微微侧过头,藏住自己的表情,“你说的没错,是我糊涂了。”
“你是糊涂了,太糊涂了。”高杉状似漫不经心地闭上眼睛,从墙上直起身,施施然从万斋身边擦肩而过,低声说,“不要再搞那些无聊的小动作,万斋。要是再有下一次,即使是你,我也不会姑息。”
——果然,他早就什么都知道了。
高杉的声音低沉危险,他并不是在开玩笑。然而河上万斋听了,嘴角的弧度却越翘越大。
——没错,这才是正确的节奏。
……
…………
………………
高杉对呓的禁锢更加的严密。最近,她甚至连来岛又子都见不到了。
而同时,他又变得忙碌起来。常常一连好几个星期看不到他的人影。
——看不到也好。反正现在看到他也只会觉得心烦。
记忆突破到了那关键的地方便再也没有进展,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脑海中所浮现的那些画面都只是普通的噩梦而已。
——如果真的只是噩梦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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