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Qs78
◎她终于发现了那是他的小号。◎
波士顿的乌云浑沌汹涌, 似浪潮滚卷般压盖树梢,狂风奋力摇撼欲坠的电缆,在天地间张狂出张牙舞爪的凶相, 虚白色过渡层中有航班露头, 紧接着又一头扎进可视度极低的黑云中,原本万里无云的晴朗下午瞬间化身灾难片中的末日场景,流浪狗胆战心惊的蹿跑而走。
一道侧向全切灰色长空的闪电不由分说的划出刺目又宛如毒蛇吐信的巨型黑蓝闪电, 笼罩着的阴霾短暂透出蜿蜒疾驰的斑驳纹理,又重新变回黑沉沉的灰幕蒙头而下。
紧接着,惊天动地的雷声蜿蜒曲折的震响一波三折,轰鸣着,怒吼着,似要撕碎云层降临人间, 不引得地动山摇不肯罢休。
简直是要击破脆弱耳蜗的架势。
就连难得出来疯玩、还没玩到尽兴的屠杳也不禁觉得有点害怕了。
她一脚踩上阴漆漆的地面令正在滑动的滑板停下脚步, 不顾被风卷到胡乱飘散在半空中的头发, 回头大喊不远处坐在树下看书的那个男孩儿,“J!let’s go ho!”
“Okay!here we go!”
面容清秀的男孩儿在听到她的呼唤后立马合上书,站起身来。
“Hurry up!”
“Jt a ont!”
交谈间,又是几道磷光硕灼的巨型闪电劈斩。
屠杳被冷不丁炸响的闷雷吓了一跳,撇了撇唇, 趁等他过来的时间弯曲双臂整理自己凌乱到爆炸的头发。
她低头将发圈从马尾上扯下,咬在齿间, 一手圈拢长发, 一手插入发间, 顺着发丝的纹理走向将它们梳通梳顺, 好不容易在狂风中把全头的茶发都梳的差不多整齐, 准备拿下齿间的发圈将它们牢牢绑起来。
不料, 没抓稳。
一阵猝不及防的暴风从耳畔刮过,不由分说的将她指尖的黑色发圈卷走,令其接连在灰黑色的地面上翻滚前行着,不知即将通向何方。
屠杳又急又气,想要提步去追,但又怕在自己去追发圈的时候脚下的滑板会再被风吹走。
而她又没有多余的手去抱滑板,只能站在原地干瞪眼的着急喊:
“J!y hair band!pick it up!”
“Okay!”站在树下的男孩儿见状,再顾不得收拾自己扔在一旁的书和p3,顺着她发圈飞滚的方向跑去,“I saw it!”
就在这时。
一道劈亮天际的闪电划破长空,直击那颗树而去。
登时间,那颗郁郁葱葱的粗壮大树燃起汹涌澎湃的烈火,以不可抵挡之势朝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男孩所在的方向倒落。
无法制止,来势汹汹。
站在不远处目睹一切发生的屠杳连滑板都不要了,边朝他狂奔边心急如焚的大喊:“Get away fro there!quickly!”
男孩不明其里的转头看向她,眼下那颗泪痣被头顶的大火衬的美到惊心动魄。
而正对她的那张脸,是跟靳砚北一模一样的清隽。
只是存了些年龄尚小的青涩稚嫩。
吓得屠杳猝然间从梦中睁眼,于柔软的大床中弹坐而起,对漆黑房间内空荡荡的陈列崩溃的叫喊出一句音量过响的:“快跑!靳砚北!”
一颗豆大的汗水自鬓角滑过脸颊,径直跌落在白色的被面,洇染开深色的杂渍。
回音一次又一次的接连打在她的太阳xue。
屠杳手忙脚乱的摁开床头灯,弓着身体大口大口的喘着后怕的气,脑部神经就像被人用针挑断般突突的跳疼,眼中满是惊慌失措的恐惧,她惧怯的曲折双臂,将十指插进发根紧紧揪着,蒙着轻薄绒被的双腿一点点弓起,缓缓将被汗水打湿的脸埋了进去,闭眼沉沉的喘息着。
眼眶有泪水忍不住的溢出,狠狠砸在她防备性极高的姿势中,令她瞬间回想起那些大脑曾为了保护她而刻意让她遗忘掉的过往。
那天下午,消防和救护乱成一团糟。
天昏地暗的暴风雨裹着硝烟弥漫的雷电似要将脆弱幼小的人类吞噬,势焰熏天的烈火因沸天震地的狂风燃出波澜壮阔的巨型火海,现场有滚滚黑烟,有如柱□□,有鸣笛咆哮,有老人嘶喊,有警察阻拦,有担架擡出,有旁观群众。
还有她这个被吓昏死过去的小女孩。
不知是如何去到的医院,只知道在短暂的清醒途中紧攥护士的手询问那个男孩如何时,护士一脸惋惜道:“we are also very sorry.”,之后,她便又大哭着昏睡了过去,一直到事发第四天才堪堪转醒。
从那开始,她便忘记了那个男孩子的脸,生活中也不再有那道身影的存在。
一直到刚才她做了那个光怪陆离的梦。
难怪她第一次在骆家见靳砚北就觉得很亲切,难怪她无论在靳砚北身边做什么都觉得很自在,难怪她的身体对靳砚北的一切触碰都觉得很熟悉,难怪她七年前会对只认识几天不到的靳砚北产生浓浓的依赖感,难怪……
原来。
J就是靳砚北的姓。
那男孩眼下的泪痣就是靳砚北眼下的那颗泪痣。
从小陪她长大的那个邻居家的小哥哥就是后来高中宠她惯她到快要没脾气的靳砚北。
他初一初二在家休学了两年就是因为五年级毕业时发生的这桩意外事件,他去世的美国外婆就是小时候曾笑眯嘻嘻的给她烤巴斯克蛋糕吃的邻居奶奶,他小时候玩过家家时给她戴的那枚草戒指就是重逢后他曾说过的那句看似不太走心的“死了就娶不到你了”,他……
他还活着。
并且,一直默默的陪伴在她身边,不要求任何回报。
甚至。
就连让她想起他、认出他这么简单的事情他都不奢求,只在乎能够在她身边。
真好啊。
她没有害死他,他也亲自告诉了她什么叫做最好的爱与陪伴。
屠杳蜷缩成一团,嚎啕大哭着笑出了声。
随手搁在枕边的手机屏幕亮起,伴随响起“叮”的一声提示音,未设置私密会话的消息框折叠至屏幕下方,最顶上一条是来自微信好友的新会话:
【Ven:还没睡?】
暖融温馨的房间灯将她动态的身影勾勒至薄透的纱帘上,影影绰绰,屠杳顿了顿,用棉质的睡衣袖子抹了把糊成一片的眼泪,泪眼朦胧的抽噎着折腰捞过手机来看。
发信人不是李医生,不是白律师,也不是靳砚北。
那她就不打算回复了。
大拇指指腹回曲,想要点击返回按键返回至聊天列表,却不知道怎么手滑了一下点成了与返回键快要重合到一起的对面那人的空白头像。
界面忽的跳出他的个人信息与空白无物的朋友圈。
屠杳明知自己该直接点击返回的,却鬼使神差的点进了那人的朋友圈。
朋友圈里的内容很少,一眼就能看得完,没有任何一张图片,就只有一句文字。
那句文字,是2017年12月22日那天发表的:
【我这一生自由洒脱,为数不多的遗憾都与你有关。】
彼时,正好是靳砚北去爱丁堡找她却碰到她和施骋一起从ktv回来的时候,那天,正好是无人知晓且无人为她庆祝的16岁的成人礼。
想到这茬儿,屠杳猛然察觉出不对劲来。
她右手捏握着手机,掀开被子光脚踩在地上,面色不太好的三步并两步冲到被纱帘遮盖的落地窗前,一把狠狠扯开面前遮挡视线的白纱。
果不其然。
她看到正对面B3306的三楼露天阳台中有道熟悉的身影。
靳砚北棱角分明的阳刚面孔被版型极佳的棒球帽遮住一多半,剩下的一多半,都笼罩在帽沿洒落的阴影中。
她看不清他的具体面相,却可以在他白皙的肤色与黑灰的暗影碰撞出的最极致的色差对比下顺利描摹出他高挺立体的鼻梁骨与流畅紧致的下颌线,一脸被闲散自信浸透了的轻狂痞气。
他仍旧套着晚上去碧湖天地的那身衣服,仰坐在阳台沙发中的身形清俊修长,衣服贴着紧咬骨架的瓷实肌肉,裤子勾描长而优越的有力双腿,身旁的小茶几上摆着洋酒瓶和烟盒。见她房间的窗帘被拉开,他仍旧昂着下巴,眸底深处酝酿着隐晦邃密的风暴,三指扣着装了半杯深色液体的玻璃杯隔空向她举了举。
似是在恭喜她终于发现了那是他的小号。
用了七年时间。
惹得站在落地窗前无法骂他揍他的屠杳顿时忘记了刚才为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事实,满腔怒火顺着血液直冲天灵盖,冲的她火冒三丈。
既是懊恼自己怎么能蠢到真的相信他就是个代写、并且这么多年来本着宁可被扣分也不搞学术造假的坚定原则一次都没有找他帮过忙,更是怄火他总是可以眼明心精的处心积虑、只要是他刻意想隐藏的事情就一定不会让她发现。
屠杳怒火中烧的狂敲键盘,回了他个:
【木日:滚!!!】
反手将他拉黑。
他看着她回复的那条气急败坏的消息在对面阳台上笑的乐不可支。
手中亮着光的屏幕将他不停颤抖的宽肩和弧度难落的薄唇不遗余力的都传达给干生气没办法的她。
原本呆在房间里的杜宾闻声也跑了出来,身上裹着保暖的老花卫衣先瞧了瞧笑的花枝乱颤的他,又顺着他的视线转过身子来看怒容满面的她。
光看还不行,非要冲她吐舌头。
令本就怒火中烧的屠杳更加恼羞成怒,握拳重重砸在玻璃上。
靳砚北称心快意的摸了摸不明就里的贴贴的头,神闲气静的用右手的中指与食指对她比出一个掌心向外的“V”字型。
指节向下弯了两弯,无声表示:大获全胜。
气的她两眼直发黑。
一拉窗帘将自己重新蒙进被子里,愤恨的不停捶床撒气。
……
第二天一大早。
摆放在剧组门前的白板更新告示:
感谢投资人兼心理指导靳砚北老师请大家吃橘子喝咖啡,祝大家在这个冬天都可以如火如虹。
“借花献佛,这个贱人,”
屠杳路过瞥到,在心里暗骂了一句。不怀好意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两圈儿,擡手将本就占地不大的“石”字旁擦去,只留一个“见”字,才感觉看起来舒服了点,“再叫你抢我橘子吃,该,贱杯。”
转身,靠近白板,屠杳微曲双膝,点开前置摄像头斜举自拍。她在“见北”的正下方比出个喜笑颜开的“耶”,点击捕捉成像,拿下来心满意足的欣赏了半天。
才小人得志的拐进了剧组别墅。
距离她被爆出“抄袭”已经过去十来天了,热搜上也再看不到一点水花,屠杳觉得情况应该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严重了,站在剧组微敞的门前仍有些紧张的理了理头发,深呼吸两口。
英勇就义的拉开门,走了进去。
里面刚拍完一个part,正准备下一幕需要的道具。
见她进来,各自手中进行着的动作都或明或暗的停了停,随后,才又恢复如常。
只是气氛微不可查的僵滞了不少。
交头接耳渐多。
陈天青不在,听说是之前在隔壁被他打到重伤那人一口咬死自己根本没有对陈芷菡做什么,只是打了个招呼就被他摁在地上打,想尽办法一定要送他进去蹲一阵;赵政渊和杭煦也不在,应该是随另一个过年大爆的剧组去参加颁奖典礼了。
反倒是刚上大一、这个时间应该有课的叶延坷在,黑夹克盖白圆领,脚下蹬双限量版联名,懒坐在靳砚北旁侧的椅子上弓身玩狗。
他搭在膝盖处的手捏着火腿肠,反复挑逗脚下想吃却吃不到的贴贴。
贴贴被他故意而为的引逗搞烦了,偏甩了下头,鼻孔短促的喷出一道听起来像“哼”的气流。不再搭理他,屁股一歪把头靠在靳砚北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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